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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句古話,父母在,不遠遊。不管有什麼苦衷,在疾病面前都蒼白無力。
這樣的認知讓鐘有初不由得難過起來:“慢慢休養,總會好的——現在醫學昌明。”
“家父和史蒂夫·喬布斯得了同樣的病。”
鐘有初腦中一轟,瞠目結舌。
她雖然沒有身染沉痾的長輩,卻也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無法輕鬆地對雷再暉說出安慰的話。
面對可知卻無法衡量長短的未來,對病人和家屬都是痛苦。
與他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向死神討價還價,費盡心思,最終還是要一次償還。
“我……”
“你什麼也不用說。”雷再暉望向窗外,天氣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我已經聽夠了安慰。陪我坐一會兒。”
鐘有初沉默枯坐,臉上過敏的那塊面板似乎抽搐了一下。
“你聽到了很多安慰的話嗎?”她低沉開腔,“我媽……她是跳樓自殺。可沒有人來安慰過我。所以我也不會安慰人。我媽剛死的時候,我走在街上,看見那些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就會想,她們的媽媽都在家裡為她們做飯洗衫,聽她講心事。而我呢?和她們永遠也不會一樣了。即使到了現在,我走在街上,看見那些和我一樣的大齡剩女,還是會想,她們的媽媽都在家裡為她們做飯洗衫,迫她們相親結婚。而我呢?和她們依然是不一樣的。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走在街上,每個人都在提醒我,我是不一樣的,永遠都不一樣。”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經在抖。
桌上的茶已經冷了。雷再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一對異色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她。
“有初。不一樣也沒什麼關係。”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寬容。
“好。不一樣也沒什麼關係。”
雷暖容不愛在醫院醒來,更別提今天這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的天氣。
現代醫院已經沒有來蘇水的味道,可是壓抑氣氛有增無減。過去雷暖容上班總要經過腫瘤醫院,看到的都是別人的痛苦。現在這痛苦一下子劈中了一帆風順的自己,實在難以承受。
哪怕住著單人病房,和外界的呼痛哀號完全隔離,也不能承受!
“容容,在你爸面前多笑笑。”艾玉棠替她整理衣服,小聲的哀求女兒,“就像你對再暉那樣,多笑笑。”
“我笑不出來。”雷暖容板著臉,快速地回答,“媽,你笑得出來嗎?你不是也一天到晚哭喪著臉。別要求我。哥呢?哥怎麼還沒回來?”
“難道你忘了,他是去幫你買東西。”
“那也不需要這麼久!”
艾玉棠嘆了口氣:“可能路上有別的事情耽擱了吧。天氣不好。”
“天氣好不好和他回不回來有什麼關係?天上又沒有下刀子。”
“容容,你要講講道理……”
正說著,屈思危帶來的工程師小利敲門進來,輕輕將早餐放下。艾玉棠連忙招呼女兒吃飯。
“媽,你看她什麼態度!板著臉——以前那裡輪得到她這種小角色來做!” 雷暖容恨恨地看著利永貞退出房去,“巴不得她也生癌!”
艾玉棠輕斥:“雷暖容!別吵醒你爸。”
“我不吃。哥肯定是去給我買炒栗子了。我去電梯口等他。”
女兒雷暖容的冷漠,任性,刁鑽,荒誕,艾玉棠已經習以為常。
從雷再暉被迫離家那一日起,作為雷家掌珠的雷暖容就知道,並不需付出什麼代價,便能讓一切按照自己意願運作。現在她已經是脫韁野馬,不顧一切,恣意踐踏所有,只為擴張疆土,佔領目的地。
子欲養而親不待(二)
一直等到十點半,飢腸轆轆的雷暖容才在電梯口等到了雷再暉——和他身後一位穿著墨綠色短大衣的女孩子。
“哥!”
若憑艾玉棠的眼光,那個女孩子生得很好,白白淨淨,窈窕美麗,額高頸長,雙頰有肉,有福相;可是在雷暖容眼中,卻覺得她蒼白瘦弱,頭大頸細,笑容虛偽,面目可憎。
雷再暉亦覺奇怪:“雷暖容,你怎麼站在這裡?”
“哥,她是誰?”雷暖容劈頭髮難,“爸爸現在還很虛弱,你不該隨便帶人來探他!”
頭一個遇到的病人家屬已經氣勢洶洶,那女孩子腳步便有些遲滯;雷再暉知道雷暖容性格乖戾,也不和她廢話,當即將藥妝塞過去,挽起鐘有初的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