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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之前我在玄關換鞋,舅舅過來塞給我一百塊錢,我不要,他說:“拿著吧,那邊老堵車,要是趕不回來吃午飯,就買個漢堡。”
一拉扯舅媽就看到了,笑著說:“舅舅給你你就拿著嘛,又不是別人。”
她這麼一說,我只好把錢收起來。
我揣著那一百塊錢到地鐵站去,果然遠遠就看到了蕭山。他個子很高,長胳膊長腿,很醒目。我一溜跑到他面前,這麼冷的天他連羽絨服都沒穿,外套還敞著,露出裡面的格子圍巾。見著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來得挺快的。”
我今天戴了帽子,卻忘了圍巾,一路跑過來,臉被風吹得生疼,尤其是長了凍瘡的那個地方。我一邊用手揉著臉,一邊問:“蛇油呢?”
結果他手插在兜里根本沒動:“我還沒吃早飯,你請我吃早餐吧。”
我在心裡直叫萬幸,萬幸兜裡有舅舅給的一百塊。我說:“請你吃麥當勞吧。”
他倒也不挑:“行!”
我沒想到蕭山竟然是個大胃王,一個人吃了兩份套餐還意猶未盡,幸好他沒要第三份,不然我那一百塊說不定就不夠了。他吃的快,可是喝的很慢,兩杯熱飲喝了半天還沒喝掉一杯。我吃東西一向慢,就這樣我吃完自己那份套餐,他還在慢條斯理的喝飲料。這樣單獨跟一個男生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好。只看著他眼睫垂下來,似乎專心至致的在那裡吸吸管,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就像有隱形的精靈在上面跳著舞。我忽然不敢看他,於是拿了墊在盤子裡的紙,隨手疊來疊去。
我最後疊出了一隻很胖的紙鶴,蕭山忽然“噗”得一笑,放開吸管,說:“這是什麼,醜小鴨?”
我覺得很鬱悶,雖然胖也是隻紙鶴好不好?
他把紙鶴拿過去重新折:“你疊錯了。”
他重新折過的紙鶴果然很漂亮,他去洗手間的時候,我思想鬥爭了半天,最後還是偷偷拿起那隻紙鶴藏到了大衣口袋裡。剛一藏好蕭山就回來了,招呼我:“走吧。”
離開溫暖的快餐店,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頭。他拿出蛇油遞給我,是個小玻璃旋蓋瓶子裝的,瓶子很別緻,玲瓏剔透。裡面的蛇油則看上去黃黃的,半凝固如同膏體。我說了“謝謝”,他問我:“你就住的不遠吧?”
我點點頭。
他似乎停了幾秒鐘,最後說:“那就這樣吧,我搭地鐵回去。”
“那我也走了。”
“再見!”
“再見!”
我轉身一個人慢吞吞朝前走,把雙手都擱在大衣口袋裡。一邊是蛇油的瓶子,硬硬的。另一邊口袋裡則是那隻紙鶴,軟乎乎的。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扭頭一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上來,衝著我還是一笑,露出整齊雪白的牙:“忘了跟你說,明天新年快樂。”
今天是除夕了,我於是也釋然微笑:“新年快樂。”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轉身離開,匯入行色匆匆的人流。他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快,雖然天氣陰沉沉的,但我總覺得雲隙裡有一束陽光是打在他身上。讓他熠熠生輝,在那樣多的行人中間,能讓我一眼看到他的背影。
那天我一個人在街上逛了很久,直到黃昏快要天黑的時候才回到舅舅家。舅媽在做飯,舅舅在廚房裡給她幫忙,表妹歪在客廳沙發裡看電視,這樣和美的家庭氣氛,越發讓我顯得格格不入。我到廚房跟舅舅舅媽打了個招呼,就悄悄回到房間去。
我把紙鶴從大衣口袋拿出來,它已經被揉得皺皺巴巴,我把它的翅膀重新捋平,夾在日記本里。我不想寫日記,所以只用筆在紙鶴上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生日快樂,童雪。”
第七章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很大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很大,臥室窗子正對著小區的車道,有車子正駛進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周遭的一切都嘈雜而瑣碎。這是我十六年來獨自度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禮物,沒有父母的祝福與溫暖的笑容。可是以後的生日,我都要自己一個人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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