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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凌未風冷眼看去,只見吳三桂年過六旬,頭頂已經有些禿了,容顏略顯憔悴,卻也無龍鍾之態。少年書生面上冷冰冰的,雙目蘊怒,雙手緊緊按著桌子,似在那裡強自抑制。
吳三掛見了少年書生,滿面堆歡,說道:“李公子真是信人,果然不遠千里而來,幸會,幸會!”少年書生這才緩緩起立,微微欠身,說道:“平西王,你好呀!”“平西王”三字,說得特別大聲,吳三桂面色倏變,尷尬之極,強笑說道:“李公子快別這樣稱呼,今日咱們該以至誠相見!”
那幾個圍在凌未鳳旁邊的武士,躍躍欲動。吳三桂見凌未風睥睨作態,旁若無人,詫異問道:“李公子,這位朋友又是何人?”少年書生微笑道:“他是名滿西北的大俠凌未風!”保柱聽了,大吃一驚,凌未風的名頭他是聽過的,可是卻萬想不到他會跑到昆明來,而且是和少年書生在一道。
凌未風昂然起立,對吳三桂道:“王爺帳下不忿我拿了這把劍……說著指一指腰中的游龍劍,緩緩說道:“這口劍是我自楚昭南手中取來的,他現在是當今皇上的心腹衛士,王爺也曉得這個人嗎?”此言一出,武士譁然。凌未風在懷中探出一封信,遞給保柱,說道:“請你交給王爺!”
吳三桂拆信一看,冷汗直流。這信竟是清廷密詔,給駐昆明的安西將軍李本深,叫他會同雲南巡撫朱國治密謀把吳三桂除掉的。他看了,將信一團,定了定神,冷冷一笑,對隨從武士吩咐幾句,叫他們先退下去。
吳三桂交待完畢,面色一端,對武土歌女等一干人眾大聲喝道:“你們通通給我退下。”片刻之間,大堂又復平靜,一眾武士都在門外侍候,堂上只留下吳三桂的幾個心腹將領。
吳三桂吩咐重整筵席,親自端起酒來,對少年書生說道:“令叔祖蓋世英豪,功輝日月。當年俺年少氣盛,一著棋差,原意也並非反對令叔阻,而是欲為令叔祖清除‘君側’,將劉宗敏牛金星等奸賊掃滅,不意弄成今日之局。三十餘年來,每一念及,輒如芒刺在背。日前與令兄修函通姦,今日又承公子不棄,遠道前來,請盡此杯薄酒,以釋兩家之嫌!”凌未風聽了,大吃一驚。原來這少年書生,竟是李自成的侄孫。金崖聽了,也才恍然大悟,自己身份的確比他差得很遠。只是誰都知道李自成功敗垂成,原因就是在於吳三桂引清兵入關,這種大恨深仇,如何能夠化解?他們萬分不解何以李自成的侄孫居然敢來,而吳三桂又以上賓相待?
說起這次離奇的聚會,要追溯到三十三年前的拄事,那時是明朝未代皇帝崇幀的末年,李自成的農民軍自西安一直打到北京,崇幀在煤山自縊,吳三桂那時是遼東鎮的總兵,駐防山海關,統有馬步軍十餘萬,當李自成大舉進攻、京師危急之時,明朝封吳三桂為“平西王”,叫他急急帶兵回京。哪知他走到中途,京城已破,他又重回山海關觀望。
李自成攻破北京後,明朝的力量已經瓦解,只剩下吳三桂這支人馬還有點實力了。李自成為了儘早收拾大局,遂叫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作擰勸降。吳三桂初時以勢孤力薄,自念遠非李自成對手,被迫答應投降。不料他未到北京,就聽到愛妾陳圓圓被劉宗敏所奪的訊息,劉宗敏正是李自成麾下第一員大將。他大怒之下,又想起自己若投降李自成,一定要屈展劉宗敏牛金星(李自成的宰相)等人之下,利祿未如己意,奪妾之恨難消,於是遂幡然變計,竟然勾引清兵入關,把李自成的軍隊和南明的殘餘政權都消滅了,得到陳圓圓的代價是做了頭號漢奸。
李自成在清兵和吳三桂夾擊之下,在湖北九宮山戰死。但他死後還留下各地的農民軍四十萬之眾,由他的侄兒李錦率領,因大敵當前,農民軍決定和南明政府合作,南明政府還曾封李錦的軍隊為“忠貞營”,封李自成的妻子高氏為“忠貞夫人”。不過李錦雖和南明政府合作,卻仍是保持獨立,仍奉大帥(李自成建國的國號)正朔,稱李自成為“先帝”,稱高氏為“太后”。後來李錦又在湖南戰死,軍隊由李錦的養子李來亨率領,轉戰至四川雲南的邊區,十餘萬軍隊都分散藏匿山嶺之中。清朝後來封吳三桂為平西王,命他管轄雲南四川兩省,用意之一,就是要他對付李自成的殘部。
(羽生按:李來亨據說是在康熙三年因力竭矢盡,自焚於湖北茅麓山九蓮坪的,但小說不同歷史,而且說不定他是“假死”,因此我寫他在康熙十二年之後仍然生存。作者姑妄告之,讀者姑妄聽之可也。)
吳三桂開府昆明之後,也曾屢次派軍“進剿”,可是川滇邊境,深山大川,地勢險峻,李來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