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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昆眉頭一皺:“這話怎麼說?”

“燕王叔從大沽另行派海船南下,本來是說好了四月十五在廣州港會合,但因為我們在東莞撲了空,又轉到德慶來尋人,耽擱了些時日,恐怕無法依時回到廣州了吧?如今雨季已至,不知海面上風浪會不會變大?我曾聽人說,海上颳起風雨時,即便是最大最穩的船,也會連人帶船捲進海中。這麼一來,走海路就顯得不太穩當了。”

呂仲昆聽得越發嚴肅起來:“我們久在北地,對海上的情形不大清楚,還要等到了廣州,遇上來接人的船後,問過船上的人手方能做出決定。不過,若果真如小友所言,那海路的風險就太大了。”

“還有一點。”朱翰之看了看小屋的方向,“方才先生把北上的路線說出來了,我心裡雖覺不妥,卻不好攔你。如今想來,沈家的態度曖昧,實在不大可靠。為保萬全,兄長北上的路線還是改一改的好,這樣萬一訊息走漏,也不至於連累了兄長。”

“你是說……”呂仲昆吃了一驚,遲疑地看了看小屋的方向,“不至於吧?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朱翰之神色淡淡的:“未必是他們故意這麼做的,但這一路北上,何止千里?路上會出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萬一有人走漏了風聲,叫官府起疑,嚴刑拷打之下,沈家是否人人都能保守秘密呢?依我說,為保萬全,最好連章家人也不叫他們知道才好。”

呂仲昆低頭思索:“那依你說,該走哪條路?海路已是我們所能設想的最安全最隱蔽的路線了。”

“走水路也不一定要經過廣州的,你別忘了我們就是在廣州遇上郭釗的。直接在三水北上,也無不可。別忘了,我們不但在廣州有船接應,在吉安也有安排。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藉助陳家之力。”朱翰之看著他,“想要瞞住兄長的身份,有無數的法子可用,相比之下,走海路反而危險多了。”

呂仲昆沉吟不語。

朱翰之留意他的神情,知道他心裡已有七八分肯了,翹了翹嘴角,也不多說,便轉身進了堂屋。

堂屋內,太孫朱文至獨自呆坐著,眼中隱隱露出幾分疲憊與悲傷,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聽見動靜,抬起頭來,見是弟弟,勉強笑了笑:“如何?呂先生怎麼說?”

朱翰之在他身旁坐下,道:“呂先生說,是舊年病後失於調養導致的體虛,雖然幾年下來,元氣略有回覆,但大表嬸平日思慮太重了,又不曾好生保養,因此病情遲遲沒有起色。他正打算開個方子,讓大表嬸先吃兩天試試,但在這種地方,衣食尚且勉強,又談何保養呢?想要好好養病,還是要等到日子安頓下來才行,大表嬸也不能再耗費心神了。”他特地加重了沈氏思慮過慎這一點,又提了提章家的力有不及。

朱文至並沒起疑心,只是嘆了口氣:“章家已是竭盡所能了,我也不能再強求更多。就請呂先生先開個方子試一試吧。姨母這病本就是流放路上落下的,也拖了幾年,每次請的大夫,說辭都是大同小異,偏舅舅舅母多心。”他無力地靠向椅背,“至於姨母耗費心神……恐怕是勸不住的。我隨她住了三年,心裡最清楚,便是沒事時,她也要尋些事來琢磨。舅舅剛當上軍餘,她便琢磨著如何讓舅舅升上正軍;舅舅升了正軍,她便琢磨如何讓舅舅利用職權給家裡謀些好處;舅舅丟了差使,她便琢磨如何借李家之力……”他苦笑一聲,“這還不算,她還時時讓舅舅想法子打聽京城的事,北方的事,然後一個人在那裡冥思苦想,猜測燕王叔與姨父幾時會派人找過來,到時候又要如何把我的事告訴他們,然後如何回去……她成天琢磨這些,怎能不耗費心神呢?”

朱翰之聽得忍不住露出嘲諷

之色:“難道她就只是一個人在那裡琢磨,卻什麼也沒做過?”

朱文至嘆息著搖搖頭:“她倒不是不想做,只是無能為力罷了。好不容易,燕王叔知道了訊息,派人來了,你我兄弟也能團聚,不知為何,她又有了別的想法。其實我心裡明白,她是盼著我能回去的,只是希望我能捎上沈家人,免得他們繼續在此受苦,可是……這話我如何說得出口?章家人如此深明大義,我不能立時救他們離開困境,已是愧疚,若為了帶上沈家人,還要讓他們陷入險地,豈不叫人心寒?”

朱翰之故意嘆道:“人總是難免有些私心,大表嬸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其實依我說,她只求你捎帶上沈家姑娘,倒也不是辦不到,報個病亡,再讓沈家姑娘改名換姓,隨我們上路,只是到了北平後,難免要委屈沈姑娘一些日子,畢竟她的身份見不得光。”既然見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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