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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滿京之中,無人不識燕夫人的姿容,她的文會琴集,那些自詡為名流才子的狂妄少年,亦是虛心而來,見燕夫人的心胸與學識,無不歎服。唉……上天多少鍾靈毓秀,都賦予了這般女子。”關老夫子面色稍微的和緩,他頓了頓,才接著道:“每當文會之中,有錦繡佳句,有絕妙好文,燕夫人都滿心歡喜,親自煮茶款待那些文采風流的才子。燕夫人從不飲酒,她說酒為亂心之物,茶才能通達心智,故而,流放雅敘的好茶,是時人可為自誇的榮光。”
關老夫子說起的舊年京中風流,陳王卻想起了溫西那苦澀不能入口的濃茶,不免唇角揚起一絲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笑意,若是燕夫人知曉她一生的風華,卻被個小丫頭壞了身後名聲,不知是哭還是苦笑了。
“燕夫人烹茶之前,素手洗濯三遍,另換一身青綢的衣衫,摒去周身裝飾,心中常懷自然之意,那一甌茶,也被稱為至清之物,四時流轉,茶香各有不同。她烹茶之時那動作神態,仿若那時天下唯有可以令她專注之事,那一盞茶,也是她窮盡心緒才得以捧出,點茶過後,她親自洗濯杯盞細碾等物,最後精心地收進一隻竹箱之中,竹箱裡常置香藥,未免其中物事生鏽發黴。”說著,他眼睛轉向陳王,又將自己的柺棍放置一旁,空出兩隻手來,道:“燕夫人收拾茶具,皆是等客人散去之後,少有人瞧見她最後那專心細緻的模樣,老朽與她算是忘年之友,曾有數次談興未盡,久留流放雅敘,見她將物件一一安放,最後這般放入香藥——”
關老夫子右手半握,左手覆於右手手指之上,輕輕向外一搓,那右手掌心便攤開,左手又半握,這動作分明簡單至極,卻別有一番技巧,顯得靈活有趣,關老夫子反覆數次,最後左手微微舉起,食指與拇指間分開一寸長,道:“那藥包之中微有的春草香氣便被揉了出來,老朽問她,為何不讓婢女做這些雜事,那藥包有何特別,她笑著道:藥包並無特別,不過幾味香氣淡雅的香藥罷了,但從煮茶分茶,到最後收拾茶具放入藥包,都是她母親所教,她家中世代有煮茶之風,不過是從先人之俗遺風罷了。”
陳王眼睛微眯,“你說的季笙……”
關老夫子沉沉點頭,“老朽曾為東宮長師,教導太子十餘年,也曾與太子漏夜相談,困頓之時,太子曾令季笙煮茶,老朽深為疑惑,為何燕夫人家傳技藝,卻為太子宮中之人所知,老朽也曾問過燕夫人,燕夫人亦是迷惑,只因季笙自碾茶開始,到最後放置香藥,那一番動作,與燕夫人相比,既像,又不算像。”
陳王道:“燕夫人才名滿京都,旁人學她那手藝也說不定。”
關老夫子搖頭:“不像是學,也不是學的,殿下若是親眼一見,便知二者分別。唉……自十一年前京中風雲突變,殿下想必知曉她舊時來歷,那手藝既是她母親所傳,那季笙……想來與那……也有些關係吧……”
陳王面色忽變,幾番變化,他終究又恢復了沉靜,“你是說……昔日,燕夫人所掌之物……”
關老夫子點頭,“那一番秘密,只有積雲書樓中人知曉,然陛下藉著太子之死,將琴棋書畫四君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他想必是知道了那件秘辛。”關老夫子忽然悲愴,“此事,天可知,地可知,唯有君王……不可知。”他渾濁的雙目死死地盯著陳王,“殿下,就算再死上無數人,仍不改心意嗎?”
陳王良久佇立於窗前,道:“繡衣使前來請夫子回京,他便是知道了夫子心懷的秘密,就算他不甚明瞭其中故事,但猜也該猜了幾分了,那麼孤放過了夫子,陛下也不會放過。”
關老夫子心中沉沉,他不禁又摸過柺杖柱著,滿面沉痛,“老夫受賢妃臨終所託,遁世避人,終究也逃不開命運,也罷,你都將那個丫頭帶來了,那就將她留下,你要的東西,我便給你。”
陳王搖頭:“東西,我的,人,我也要帶走。”
關老夫子詫然,“為什麼!她命運多舛,懵懂無知,燕夫人亡故之時,不過垂髫幼童罷了,因乍然變故,驚慌失神,往事已然半點都記不得了。”
陳王輕道:“她一心想找到胥長陵,不會願意留在這裡的。”
關老夫子將柺棍駐地,敲得噗噗悶響:“都是罪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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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西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掌,掌心還纏著紗布,層層包裹,已經不疼了,就是有些發癢,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繃帶,瞧見底下全是赭褐色的藥粉,散發著濃重的藥味。
她嘆了口氣,把紗布蓋回,又伸出手,去握桌上的一杯倒了溫水的茶杯,緩緩靠近,再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