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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說,秦方好更覺得她要反過來把故國辱罵一通,定是顯得人品低下不堪。
雖則她不喜魏帝,卻不會反對一個漢人的政權。
當然,這樣的“好感”只能是在心中的。明面上的政治立場,她還當是遼帝的中宮,野蠻異族皇帝的“臭婆娘”。
無論愛與否,她如今在北朝所得一切靠的還是遼國政權的安穩。秦方好自然巴望著高津予的龍椅做得安穩,最好一點妨礙也沒有。沒人來拆她家的臺,那麼她自能就把日子過下去。
在自己能生存下去的前提下,作為漢人,她也能更為民眾爭取一點事。
秦方好猶豫著說出自己心中的一點想法,“雖說這是我孃家人,但總沒如此倨傲失禮的道理。我聽說……蕭子瑜本不是一個張揚行事之人,這次來恐怕所圖不軌。”
說到這個,高津予就想起蕭清巖所稱的“神武天子致書遼天子”,魏帝被稱為“神武天子”。
其實,秦方好想著,蕭清巖這還算是客氣的,類似在她所知的某個時代故事,東島一倭王,越洋派了遣唐使上國書,寫的就是“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高津予對此自有一番考校,他尚且還有一套班底在運作,“孤身一人前來,能有何作為。”
秦方好卻說道,“便是因為他一人前來,還能如此張狂。兩國外交,向來是不戮來使的。”
既然性命無憂,只要是還要臉面的君王就不會不按照《日內瓦合約》行事。
——當然,這個時代不但沒有《日內瓦合約》,更沒有《波斯坦公告》。
封建的年代,一個國家的興旺成敗僅靠一“聖人”個人取捨,這不但使得這一個“個人”無線負擔化,對君主的素質要求太高,正是許多封建弊端之一。
作為萬惡封建壓迫階級的“臭婆娘”的秦方好,即便心中明白,這個時代的弊端與她所受教育的衝突,但她也絕不會突然腦進水了的跑去和高津予說:高爺,咱們夫婦別混了,把脖子洗洗乾淨,爭取來一個“三權分立”或者“君主立憲”什麼的,把咱們倆這些腐朽階級打倒。
“拿了納稅人的錢,服務於納稅人”這樣的思想,只能成為她道德上的認識,還全憑一己的自覺。
秦方好所言,高津予明白並不是沒道理。
然而站在政局第一線的高津予比秦方好更明白,與其猜測著敵人會出什麼招,倒不如順其自然,自作準備的好。
何必處處受制於人呢?
對此高津予只是和秦方好說,“你也不必太費神,他孤身至國都,滿朝文武濟濟,又哪裡是這樣容易能有所圖的。”
“便如陛下所言。”他都這么說了,自己還能如何?
秦方好應承了下來。
等過了幾日,果然高津予安排著魏使奉見中宮。
交泰殿的正殿下,由走在晨光中的蕭清巖,沐著朝陽,姿容異常動人,實不愧世人之美譽。
步至殿中,再拜。
寬鬆平常的官服在他身上穿來卻更有著天然不凡的氣勢。
哪怕是中間隔著屏風,隱綽的身姿便已然是一道風景。
忽的就讓人想到了魏晉男子,“陸才如海,潘才如江。”
秦方好未言,卻見側位上貞貴妃呼吸不由一窒,神情中的關切難以掩飾。
但也不過被姐姐橫了這么一眼,貞貴妃迅速地恢復了臉色。
交泰殿上正位中宮,確係氣質高雅嫻淑,儀態端莊,難得半點瑕疵。
然而該這刻問的,秦方好必要開口,“魏使遠道而來,辛苦了。”
“臣但盡本職,不致辜負君王。”
回想起去歲哪一位被她呵斥的使臣奴顏屈膝的樣子,蕭清巖不卑不亢的態度,便是作為孃家人,秦方好也算心平氣和。
可是她畢竟有立場,“聽聞魏使不拜天子,何故?”
“一臣不侍二主,臣所事者,魏天子也。”蕭清巖仍是先前的辭令,“中宮為天子之女,臣故拜之。”
這個天子指的自然是南面的魏帝。
一口一個“不事二主”,倒不是說他這樣計程車人就在強調奴性,而是透過此言宣告遼國政權的不合法性。
政治是什麼?通俗的說,是該低頭時低頭,該翻臉時翻臉——這就是所謂“能屈能伸”的定義。
在打倒周家店的時候,魏帝引狼入室,勾結遼人入關,劃江而治;等時機成熟了便舉著旗幟“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