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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伕問他:“先生腿腳不便,怎麼還要去恁遠的地方?”
他微笑應道:“去替我的夫人找一支花釵。”
“誰家的娘子好福氣,嫁得先生這樣疼人的夫婿。”車伕哈哈大笑:“那我倒要將車趕得快些,省得賢伉儷相思牽掛。”
他依舊微笑,輕道:“還是……慢些罷……慢些穩妥。”說完他就別過臉去。
她不願讓他看見的,他本也不想看見。所以,還是慢些,慢些得好。
窗外景物遠逝,京都恢宏的高大城門愈漸模糊,終成灰濛濛一團。
他低下頭,將漲溼的雙眼,埋進掌心。
大婚半月,她收到一支七色花釵,沒有拜帖,沒有署名,只有半闕詞:
相見不如不見,相知不必相許。道誰無情或有情,且憑前塵散盡。
她捧在心口,久久呆怔。淚便在眼眶裡打轉,她狠狠地全嚥下肚裡去。
他懂她。她終於知道。
東宮小婢笑語:“誰這麼缺心眼兒呀,賀禮送得遲了也就罷了,連名兒都不留。要巴結新貴人,也不多長些心思。良娣還能缺了這些釵環首飾麼。”
她眸中冷冽閃爍,卻不著痕跡將那花釵塞進妝臺角落,看似隨意,懶懶笑著。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只為她要活下去,讓她的家族活下去,也讓他活下去。所以,從今往後,她要忘記,忘了過去,忘了他,忘了自己。
淚眼沾溼,恍惚似又回到那薰風微沉的夏日,初相遇,爛漫純真。那樣的和煦笑顏,她已忘了,卻又能記一輩子。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需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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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弈者
宣宗光化四年,正月十六,依舊飄著鵝毛大雪,上元佳節的大紅燈籠尚未熄滅。
那一年,我五歲。
手腳已在深山雪地裡凍得有些麻木,我靜靜地站著,看著父親和一個穿黑衣的年輕男人在不遠處說些什麼,默默地想起離開京都前裴遠來看我。
那天,裴遠對我說:“你別和叔父賭氣了,還不至於。”
我只好苦笑:“你也當我是為了一隻狗麼?還真不至於。”
那是年前,歲末寒冬,又是流民困厄之時。父親帶我去收容營所走訪慰問,殺了我的韓盧給流民烹食。
韓盧是我從記事起便養在身邊的狗,它有一雙沉靜又警醒的眼睛。我常覺得狗也是會笑的,每每我摟住它的脖子,都能感覺到忠實又溫暖的脈搏。
可父親卻逼我親手殺了它。
我那時不依,被父親狠狠打了一頓,將我和韓盧關在一間不透光的黑屋子裡。他不給我們飯吃,也不給我們水喝。
熬到第二次聽見遠處嘹亮雞鳴的時候,我終於隱約明白,如果我不殺了韓盧,父親不會放我出去。他寧願餓死我,也不要一個連一條狗也殺不了的沒用兒子。
於是我殺了韓盧。為了我要活下去。
直到許多年後,我一直都記得那天,已經因為飢餓與缺水而頭暈的我,把一條同樣飢腸轆轆的狗抱在懷裡,用乾裂的嘴唇最後一次親了親它的額頭和耳朵,然後,一刀割開了它的喉管。
韓盧只嗚咽了一聲。它到死都沒有咬我。可我看見了,它瞪大了雙眼,淚水澄清。
那之後的幾個月裡,我沒和父親說一句話。
連母親都忍不住凝重了神色。“你怎能為了一條狗不敬家長?”她一邊責怪我一邊抹淚,紅著眼圈說我,“真是孩童無知最傷人,做爺孃的心,你哪裡懂。”
我那時很氣悶。誠然年幼的我確實不懂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他們卻也沒有懂我在想什麼。
我並不是為了一條狗。我只是,痛恨那半點不由自己做主的無力感,以及,向如同摯友的愛犬出刀的自己。
臨別那天,裴遠嘆息著勸慰我:“別那麼倔了,少吃點苦頭,早些回來。”
我只能還他微笑。沒有人天生願意與自己的爺孃不睦,可即便那種倔強真是可笑又無用的,我也想竭力多握住一份自我。至少會讓我稍微安心一些,覺得自己還是一個獨立的完整的人,不是一片隨風的葉、一滴的水、或者誰手中捆著繩索的皮影。尤其是,在那樣一個連自己將要被帶去何處也不知道的時候。
直到跟著父親上了青邙山,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