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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夕陽紅豔似滲著血一般,懸掛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堤外的白水河水面寥廓,清波丹紅似染。
這會兒,一縷嫋若輕煙的琴音從渡口方向傳來,四下的喧鬧似乎為這突如其來的琴聲陡然安靜下來。
董原循著琴音往山腳下望去,幾葉輕舟系在堤外,中間一艘彩飾畫舫尤為顯眼,琴音似從畫舫中傳出來,渺如天籟。許多衣衫襤褸的災民都坐在石駁子河堤上聽著琴音入迷,俯看過去,小如螻蟻;也有幾艘漁舟圍著簡陋的臨時渡口,似乎專為這琴音而來。
董原佇足聽了片刻,眉頭微皺問道:“誰在彈琴?”
“江寧名妓蘇湄停船在這裡已經有多日了。”丁知儒稟道。
“她不在江寧,在這裡做什麼?”董原也聽說過蘇湄的豔名,曉得她是個江寧城裡有名的歌姬,美豔又多有才藝,在江寧頗受文人墨客、達官貴人的追捧,心裡奇怪她這時候怎麼會離開江寧、出現在維揚府境。
“杜榮返鄉為其老父辦六十大壽,邀蘇湄同行回維揚助興……”丁知儒稟道。
聽到杜榮這名字,董原微微皺眉,鼻翼微微舒張,喘著粗氣,神色間對此人頗為不屑。
高宗庭說道:“奢家有意歸附,除了燕京,留京這邊也有許多人替奢家活動、造勢,杜榮便是其中一人。有人檢書舉報杜榮私通海盜,李帥也坐視不管……”
丁知儒眼神望向別處,他小小知縣可不敢妄議朝政,董原是有名的臭脾氣,跟江寧兵部尚書、東閩總督李卓也敢拍案對罵,大概是李卓賞識他的才能、即使心裡對其人不喜,也只是從眼皮子底下調走了事。
董原冷哼一聲:“這幾年東海盜匪成災,跟奢家脫不了關係——這些年來要沒有海盜助紂為虐,李帥早就掃平了東閩,何苦行這苟且之事?”
“只怕奢家歸附之後,更會養寇自重。”高宗庭又唉道,“我來維揚前,在江寧小住了幾日,西溪學社計程車子也公開贊同奢家請降的事情,看來朝中跟李帥招撫的心思已篤定了。”
“這些書呆子,自詡風流名士,卻只知道耍嘴皮子!”董原嘴裡十分的不客氣,語氣卻也有些無可奈何,他只是維揚知府,左右不了朝中政局,再說他就是在奢家歸降一事上跟他人意見不合,才給一腳踢到維揚來的。
書呆子?丁知儒眼睛乜斜著看向堤外的畫堤,西溪學社哪裡只是一群耍嘴舌工夫的書呆子那麼簡單?又心想奢家歸附,封侯割地,手裡還將保留近萬精兵,再加入外圍的東海盜勢力,算是一方諸侯了,始終是朝廷東南方向的隱患;只是朝廷在北方跟東胡人的戰局吃重,朝中急欲從東南抽調精兵強將加強北方的防線,接受奢家的請降也是題中之義;當然,當中也並非沒有防李卓養兵自重的心思。最為重要的原因就是近十年來,為掃平東閩奢家的叛亂,軍資兵晌耗銀數以千萬計,使得朝中錢晌支應更加的捉襟見肘。
丁知儒見董原眼睛看向自己,又不想接他與高宗庭的話題,便笑著說其他事:“蘇湄過白沙縣,見水患嚴重、災民可憐,從維揚回來就將船停在河堤外獻藝,縣裡有錢人可以上船聽琴聽歌戲,所得的錢物都捐給救濟災民所用;杜榮也湊興致,允諾蘇湄在白沙獻藝十日,他便捐銀千兩——這已經是第八天了……”見董原望著傳琴畫舫的方向,討好道,“府君若有聽琴的雅興,我可派人將蘇湄姑娘請上岸來以助酒興。”
董原搖頭道:“災民遍野,我等在高堂雅室飲酒聽琴,成什麼體統?”
丁知儒見董原神色並不堅決,說道:“我實有別的心思,望府君不要見怪;我實則想懇請府君嘉獎蘇湄的賑災義舉……”見董原沒有吭聲就掉頭跟高宗庭先下山而去,想來是接受了自己的這個委宛說法,心裡一笑:漂亮的美人兒誰不喜歡?看見一名皂衣衙差站在不遠處,招手讓他過來,一邊跟著董原往城裡走,一邊吩咐衙差去請蘇湄晚宴上陪酒助興。
皂衣衙差是個寬眉眯眼的矮胖漢子,他領了差遣,下山朝河堤走過來。
原先的渡口早就給河水淹沒,江堤外用打進河灘的立柱跟平鋪的松木搭了一座簡易碼頭,這時候也有小半浸在水裡。畫舫船體高大,白水河的水位上漲之後,船舷要高過鬆木碼頭一大截;皂衣衙差走過來站在碼頭上都冒不出頭來。船頭的梯子收了回去,皂衣衙差看不見船頭的情形,又不想狼狽的爬上去,指著邊上一艘烏蓬船,讓船家將船撐過來;烏蓬船比碼頭高一截,又比畫舫矮一截,從烏蓬船借下腳,總比四腳並用的爬上畫舫強。
皂衣衙差剛跳上烏蓬船頭,一個青衣小廝從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