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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的螺旋槳一樣。
這位熱愛生活的少女,難以尋找到合適的人來分享她的樂趣,只好選擇孩子──儘管他們口齒不清、有時尿床、根本提不出建設性的意見。
她像仙女,從天上的蛛絲馬跡判斷未來。她把觀測結果輪流告訴孩子……就像對待秘密,每次,只告訴給一個孩子。
天上的馬群緩慢奔跑,鬃毛被風托起。天上的魚大得無比,鱗斑從東邊一直鋪陳到西邊。天上的城堡高聳,我仰望它愈見明亮的簷角……它不久就會倒塌。
那些我們引以為秘密的,不過是動物的普遍常識。蚯蚓拱出像人的腸子或腦子那樣的土堆,樹上的蟲窩溢位膠質水滴,都是下雨前兆。為什麼動物們通曉,而人類毫不知情?“麻雀洗澡雨要到”,也許因為它們過分聰慧侵犯了人的自尊,才被氣槍瞄準……光裸著的麻雀被炸得嗞嗞作響,讓我們一起幹掉這些討厭的先知。
它就像個漁夫。輕盈透明、嵌著碎鑽的網床中央,睡著一隻猙獰蜘蛛。
蜘蛛不是我要的。微雨過後,我在蛛網下的草叢和牆根處尋找蝸牛。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蝸牛。過一會兒,這枚紐扣活動起來……蝸牛遲疑地,探出可調節長短的觸角天線,漸漸,露出它的扁平足。
我曾深信蝸牛聽得懂人話。我們把它側放在地下磨,嘴裡唸唸有詞:“蝸牛蝸牛快出來,你媽給你買肉吃。貓不吃,給狗吃。狗不吃,給雞吃。雞不吃,最後還是給你吃。”摩擦產生的灼熱,迫使蝸牛爬出來,而我以為它是上當來吃肉赴宴的。最後結局:外殼破損,蝸牛曬乾在自己的黏液裡。
我後來認同,蝸牛殼上的螺旋形結構是自然界及幾何學中最富有魅力的形態之一。這時,蝸牛已伴隨著童年從我的語言陰謀中逃跑了。
……暗魅之夜。月亮,只剩下織紋螺的殼,是誰,吮吸了它舌頭樣柔軟多汁的肉?
“虹”和“霓”的概念不一樣。“虹”的色帶排列外紅內紫,角半徑為42度;“霓”相反,外紫內紅,角半徑為52度,也叫“副虹”。我能順序背出光譜,不能釋去彩虹曾經帶來的美感震撼和迷惑。
大約五歲吧,手臂上爬著一隻蝸牛,它沿行進路線留下的黏液讓我的面板髮癢。一條遼闊彩虹,橫空,讓我憂傷。一定有人幸運,光芒就在腳下,邀請他們登臨。離得那麼遠,那座橋樑並非為我準備。
大約2000年吧,我讀于堅的一首小詩:彩虹出來了/“架起一條通向天堂的火車”/只是一個幻覺/學校據此教育學生/努力吧/要不然沒有座位。
類似的信念介於宗教和迷信之間:如果夠不著短暫停靠的彩虹,就等於錯過上天的末班車。是誰,駕著彩虹在雨後廣場上空駛?或者,那些神秘失蹤的乘客是否憑票入座找到正確的座次?
活著讓人不耐煩,從幼兒園到敬老院,自始至終光潔無暇,才有資格順著彩虹的虛幻路線抵達天堂。
但願在天堂,上帝對人類足夠了解,不必建立解剖室,以滿足上幼兒園的小神們蓬勃的好奇心。
後窗(1)
沒有人能夠抵抗來自背後的襲擊。你不知道什麼在靠近,帶來突然的改變。
世界可以從一個視窗湧現。所羅門王囚禁的魔鬼不斷膨脹他的體積,我相信在此之前,他能縮身進入一隻瓶子千年,如同我不懷疑神的一滴淚裡,能盛盡天下悲苦。小時候好奇,我忍不住回頭,觀察那個小而神秘的洞|穴。黑暗裡的金黃瞳孔――作為一名電影觀眾,你必須習慣它在後方凝視。
放映機轉動,轉動,金屬熱而微腥的氣息……膠片上的速跑小人,跨過重重柵欄,每秒穿越24格。小窗裡射出一道光線,我轉頭,光在行進過程中變得浩大洶湧,裡面滾動著煙塵――這束光最後落在螢幕上,形成女主角額頭上井蓋大小的一塊耀斑。
夢境和電影,給出某種與現實對抗的解釋――兩者之間還有區別。夢境脆弱,承受不了微乎其微的打擾;而電影能夠重複放映,彌補我們先天不足的記憶,它比生活本身更經得起考驗。河流一再從源頭出發。一頭豹子,以完全精確的步伐和速度,再次撲殺它的獵物。放映一百遍,旗幟表面漣漪一樣變幻莫測的擺動,精準無誤地重現。
老演員看到銀幕上的自己保持著兒童的樣貌。電影,可以把過去時態,持續保持為正在進行時……神秘撥轉的指標。我喜歡電影的倒敘手段,它是一種復活的力量。蝴蝶可以重溫蛹的不幸,採摘的果實再次銜接在枝頭,亡靈返回教堂,敲響令人迷惑的鐘。
電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