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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沈哲子雖然幫助庾條搭好了一個框架,但限於古代的通訊條件,還有自己精力實在不夠,並沒有怎麼持續的關注。只是偶有的幾次通訊中,庾條行文頗為振奮,讓沈哲子感覺推行的效果還算不錯。
此時聽徐茂提起這件事,突然有種時空穿越的虛幻感,乃至於產生一絲久違的親切。
他也想聽聽這個生於時下的人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當即便作茫然狀:“明公說的是?”
一旦開口,徐茂似乎就沒了顧忌,又坐正回去,笑語道:“其實這是一個時下僑人裡盛行的自立門路,資本運籌,維周應該不曾聽過,稍後我自為你詳解。憑你的才具,想要琢磨到通透倒也並不困難。”
說著,徐茂便將資本運籌的概念講解一番,與沈哲子傳授給庾條的倒也大同小異,中間偶爾也有一些徐茂自己的體會,倒也並未變形太多。
“聽明公這麼說,這所謂隱爵隱俸不就是捐輸求爵?而且還不得朝廷明詔,只能稱之隱爵。此事似乎有欠光明……”
沈哲子故作沉吟道。
徐茂聞言後大搖其頭,繼而說道:“維周這麼想可就大謬,最初我也如你一般看法,但涉入其中後,才感覺到這隱爵隱俸的玄妙所在。”
“初時有人傳我,言道取資鄉野,以為國用,克復神州之後,國運共享。我本戍邊之將,豈能不知國朝武備!然遍訪其他資友,方知此為舉荒誕之名,而行集資維穩之實。”
徐茂耐心道:“萬民渡江,各自艱難,能重立家業者,十不餘一。田畝永業已失,難免人心浮躁,戾氣滋生,交相攻伐,野鬥竟日。有此克復之說,羈縻以隱爵之名,可讓小民人心安定下來,不再汲汲於爭勇鬥狠。”
聽到徐茂這麼說,沈哲子真是驚得眼眸大張,這種事情向來都是禍亂之源,居然還有穩定局勢的效果?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常識被顛覆,認知被汙衊。但似乎又隱隱意識到這件事在推廣過程中似乎發生異變,與後世那種模式不再相同。
然而接下來徐茂的講解,則又讓他嗅到一絲熟悉味道。
“人奉四股,以取信於眾,每股折以絹百二十匹,逢四返一。我資出絹四百八十匹,可返百二十,進出之間,已經得利。”
沈哲子真想問問徐茂,咋得利的?不是還出了三百六十匹?
“餘之三資友,各奉四百八,四之又四,我復得利九十。待其資友各備,四四又四,我之資盡返,絲縷不出,已取信於眾。再得傳一,便為一晉。”
徐茂本來不通算經,這半年可謂苦心鑽研,才能在沈哲子面前勉強講得清楚:“一晉之後,我月俸十匹,年得百二十,其數雖少,卻能永傳,子子孫孫,皆得享利。”
聽到這裡,沈哲子算是明白了,徐茂這是自負聰明掉進坑裡那種。要達到他所謂的一晉,從他第一層開始算,要把下線搞到第四層,就是要裹挾四十個人,進出不算,牽涉的絹數就有將近兩萬匹!
“未知明公已達幾晉?”沈哲子微笑問道,這還是他制定的規則,因此對這數額並不意外。
徐茂略顯得意笑道:“我於京口也算略備虛名,如今已達一晉。只是我之三資友尚有一人未晉,因此近來諸多奔走,為其謀資。此為守望相助,彼此扶掖。”
聽到這話,沈哲子才明白徐茂因何憔悴,不是軍務繁忙,是搞傳銷去了!
“維周你家吳中望門,倒也不必仰此小利。況欲為資友,須得僑籍,若查實妄報,諸資並廢。”
沈哲子聞言後嘴角便是一咧,這也是他和庾條預選定好的規矩,不希望此風糜爛三吳。只是搞這種事還帶地域歧視,也是少見。
徐茂又笑道:“否則我倒可將維周引為資友,得利尚是其次,此中諸多資友,不乏僑門望姓,彼此可得交誼。不以門第鄉籍而見疏,士庶同流,也是一奇。”
沈哲子聽到這話,心內便是一動,漸漸有所明悟。此事在後世運作,是一個人人平等的承平世道,因此所有目的只為斂財,乃是禍亂不法者的溫床。
可是在這個古代,意義還不在於斂財之能,而是不吝於在原本的等級、血脈、籍貫等社會結構之外,締結一層新的社會關係!
尤其對徐茂這種人而言,千八百匹絹的財貨並不怎麼放在眼中,之所以沉迷於此,更多的大概還是由此擴充套件出來的新人脈。以往千數之禮未必能得高門子弟青眼,但如今所費不多,便能與那些膏粱清貴者坐而論交。
一俟有了這個明悟,沈哲子覺得這件事大可當做一件正經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