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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郡府最高官位。讓他家主動歸還這一部分丁口,難度頗大。
虞潭也頗給沈家面子,甚至還在沈氏族學內逗留幾日,為沈家子弟講授經義。這在時下而言,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示好之舉,會讓沈家清望再有攀升。
回莊後,沈哲子第一時間找到錢鳳,將父子兩人合謀對錢鳳交待清楚。
錢鳳聽完後,眸子不禁大亮,讚歎道:“鹽業暴利,人皆慕之。以曬鹽而代煮鹽,不吝驚天變革,直接毀掉嚴氏立家之基。虞使君若要在郡內大行此法,必與嚴氏勢不兩立。”
沈哲子也微笑頷首,鹽業牽連甚廣,與民生計相關,如此大的技術改進,將帶動整個產業升級,甚至造成不小的社會變革。如此大勢之下,越是原本行業的強者,將會受到越大的損傷,作為吳中首屈一指的大鹽家,嚴氏怎麼可能豁免!
原本煮鹽業中,想要獲得優勢,第一要掌握大量鹽田,第二要掌握大量人口,第三要掌握大量的燃料。三者齊備,才可稱為行業寡頭。嚴氏在這幾方面做得極好,因此才能成為鹽業大亨,手握大量生產資源,以其龐大產量,甚至能夠操控三吳鹽價。
但是,曬鹽法直接忽略掉了限制鹽業規模的燃料因素,讓傳統鹽家這一優勢蕩然無存,降低了行業進入的門檻,會面對如群狼並起的競爭者。
對嚴家而言,為了維持供應燃料的龐大葦塘,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突然之間這些葦塘變得全無意義,無論在情感上,還是在利益上,都無法接受!
沈哲子已經可以想象嚴家在知悉曬鹽法之後,會是怎樣氣急敗壞的模樣。為了維持自家在鹽業中的優勢和地位,他們的第一反應必然是抵制曬鹽法的推廣,就算要轉型,也要爭取一個緩衝的時間。所以,必然要與虞潭產生對撞衝突。
哪怕在後世,有多少行業巨頭因為跟不上技術革新帶來的產業升級而轟然倒塌!
尤其嚴家在葦塘內還藏匿數量龐大的人口,如果這大片葦塘突然沒了存在意義,裡面的人口又用什麼方式來藏匿?
對於這類陰謀算計,錢鳳向來滿懷熱情,略加沉吟後,便對沈哲子說道:“煮鹽之法,古傳至今,民皆信賴。曬鹽新法乍行,未必能夠順暢,若再有舊鹽家散播流言,又或附以鬼神說,施加阻撓,小民愚魯,此法雖善,未必敢為。這一點,不得不防。”
沈哲子聽到這話,微微一愣,他只想到舊鹽家、既得利益者會抵制新鹽法,乃至於發生武力衝突,卻還沒考慮到流言這個輿論大殺器。
聽到錢鳳提醒,沈哲子才驀地醒悟過來。技術推廣還在其次,觀念改變才最重要。對於時下人而言,煮鹽已經是成法,曬鹽卻聞所未聞。他們未必有高溫殺菌的概念,但若有人散播流言,說新鹽食之有害,乃至或有性命之虞,時人自然更信服舊鹽,不敢輕嘗新鹽。
至於鬼神之說,則更虛無縹緲,無從辯駁。旱澇蝗災,彗星凌空,皇帝都要下罪己詔。在這個鬼神之說盛行的年代,若說新鹽法衝撞鬼神,小民不敢妄行,又怎麼去解釋?
想到這裡,沈哲子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想當然,只覺得新技術必然能推動生產,卻忽略了人們對於新生事物的惶恐。但一旦意識到這個問題,他馬上就有了應對之策:“多得叔父提醒,我即刻就讓印坊印刷相關圖集,分發鄉民,言此法之善。也要提醒虞使君,最好能從古籍中尋找到曬鹽法之淵源,傳播四方之後,再試推此法。”
對於輿論戰,沈哲子也是個中高手,尤其年前還有將自家祖宗造神的經驗,對於發現的計劃漏洞,自然要做好萬全準備。印坊中工藝改進,雖然還達不到印刷大部頭經籍的要求,但一些簡單的圖文傳單綽綽有餘。
錢鳳見沈哲子應對如此機敏,也是高興,繼而又說道:“針對嚴氏,也可先下手。一旦新鹽法風傳,其家恐傷根本,必然要另置別業。可先將幾處莊園田產售於其家,勞其神,分其力。”
沈哲子聽到這話,更是忍不住笑起來,對於錢鳳的陰謀之能有了一個更深的認識。
嚴家想要對沖風險,資產轉移到田產耕地是首選。沈家已經是吳興最大地主,許多土地因為沒有足夠勞力耕種而罷耕養地,正好可以將嚴家的人力物力吸引來投入進去,又可分散其嘉興大本營的力量。待其本家覆滅,一併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