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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眸子轉向沈哲子,便顯出一絲熱切親近之意,對其低聲道:“這種話,沈郎可不要在旁人面前隨意說起。”
最高境界的道德是用來瞻仰體悟的,無論言語怎樣描述都是有所欠缺。在這樣的場合說這種話,確是有幾分看不起清談之士的意思。
聽到桓溫這麼叮囑自己,沈哲子心內便不禁有些好笑,他哪裡又用得著桓溫提醒。但聽桓溫這麼說,對其內心真實想法,沈哲子倒也是有點了解。
看桓溫此前那麼熱情要聽臺上的清談,大概心內也談不上有多鍾愛,應該只是少年人覺得這種行為逼格頗高,因而有瞻仰敬佩的情愫。沈哲子這麼一說,倒讓其心內有所觸動,找到了正當鄙視清談的理論依據,可見他天性就不好此道,如沈哲子一樣,附庸風雅而已。
有了鄙視清談的理由,桓溫再聽臺上那些人清談辯論,便沒有了早先那一股痴迷狂熱,注意力漸漸轉移到臺上人的衣著動作上去,偶或因某個人稍顯誇張的動作而偶或發笑。
沈哲子見狀,便笑問道:“臺上那幾人,桓兄可都識得?”
這話似是滿足到桓溫一點自尊心,當即便熱心的對沈哲子介紹起來:“左邊那一個,乃是太原王濛王阿奴,右邊那一個則是陳郡殷浩,至於錄言那一個,乃是沛國劉惔。沈郎你見這兩人辯理激烈,其實往常家父曾言,王濛貌清,劉惔神清,論及清談,這劉惔反而要勝於座內那兩人。”
沈哲子雖然早知臺上幾人應是不凡,但聽桓溫介紹,心內還是不禁感慨一聲,這場清談還真是所謂的全明星賽,桓溫所言這三人,便是日後江南最為清名卓著之人。
太原王濛世家出身,太原王氏時下雖然不如琅琊王氏遠甚,但也將要崛起。淝水之戰後東晉的時局,便圍繞太原王氏王濛這一支,還有王述那一支,兩支彼此攻伐,可謂一家獨大。
沛國劉惔,號稱永和風流之宗,乃是東晉中期首屈一指的名士。沈哲子依稀記得庾條那一群資友中便有一個沛國劉氏族人,應是這個劉惔的族兄。
至於殷浩則更不得了,原本歷史上便是桓溫的小冤家,隱居十年不出,名望日漸隆厚,隨著桓溫強勢崛起而被引入朝中執政以制衡桓溫。
得知竹臺上眾人身份後,沈哲子再望向桓溫的眼神便有幾分古怪。臺上那幾人與桓溫可算是一代人,年紀輕輕已有令譽,眾目睽睽下登臺清談受人瞻仰,可憐這位桓大司馬非但沒能上臺嶄露頭角,甚至連前排的座席都沒分到一個,還要爬到樹上去瞻仰同輩人的風采,這麼一想,還真是蠻可憐的。
沈哲子看看桓溫,再看看臺上那幾人,便不免有些惡趣味想到,日後桓溫與這幾人產生交集,心內應該不少陰影。歷史上論及殷浩,桓溫言辭間便頗多不屑,言道與殷浩幼時玩伴,自己丟棄的竹馬玩具,殷浩還撿起來喜孜孜的玩,大概應是別有意蘊的汙衊之詞了。
殷浩足足比桓溫大了將近十歲,幼年即有聰慧之名,怎麼可能跟在小屁孩後面撿玩具玩?還要不要臉了?
不過一想到臺上那幾人雖然名氣不小,但幾個人綁起來再乘幾倍,對時局的影響和所作出的功業也絕對比不上桓溫,可見世事無常。只是不知自己如今進入到這個時代,桓溫還有沒有機會做出原本所做的功業?最起碼,那位興男公主是沒機會再發“我見猶憐”之嘆了。
見桓溫望向臺上,神色間頗有幾分抑鬱之色,可見心內也是略感吃味的。沈哲子笑了笑拍拍他肩膀,繼而指向河對岸那廣闊山林,說道:“生而為丈夫,豈戀青竹臺。若欲即鹿,引弦跨馬而逐!鹿亡林間,何憂無虞?袖手侃侃而談,能飲者鹿塵而已!”
聽到沈哲子這麼說,桓溫哈哈一笑,眉目間復有神采,對沈哲子拱拱手,卻不多說什麼。
突然,任球在下方喊道:“郎君且望向後,那不是庾君苦尋不見之人?”
沈哲子聞言,轉過身來,便看到後方十數丈外一座松亭上正有一個人影拾階而上,那衣衫鮮豔如花,正是此前庾條跟丟了的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