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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動了工人們。鄭西坡、老馬、王文革等骨幹,趁機連哄帶勸,這才把黑壓壓的人群趕鴨子一般擠壓回了後廠區。趙東來的手下趁機將假警察銬起來押走。那輛警車也完好無損地開出了廢墟。
事情就此向好的方向轉化。廢墟路障清除,消防車進廠將火迅速撲滅。沒多久,石油公司的抽油車也開來了,準備將汽油庫存油全部抽走。現場危險因素一一消除,更大的災難得以避免。不知何時,風吹散了雲塊,月亮在中天大放光彩,把大地照成了一個銀色世界。
李達康長長鬆了一口氣,悠然點燃一支菸。光明湖平靜如鏡,銀盤似的圓月映在湖心,美得醉人。微風吹皺了湖面,一片碎銀熠熠閃光。小山上散落著馬尾松,松針顫動送來幽幽香氣。一隻夜鳥從樹叢中飛起,發出夢囈般的啼鳴,奇妙動聽。染紅天際的大火熄滅了,光明湖畔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天地重歸寂靜。什麼是美?太平世界最美。秘書出身、素有文人情結的李達康,在心裡做出如是結論。
偏在這時,祁同偉走到他身邊,英俊的臉龐掛著微笑——李書記,我有個建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李達康抽著煙,注視著遠方廠區。啥建議?祁廳長,你說!
事情既已如此,乾脆趁熱打鐵,還是連夜把大風廠拆掉吧!
李達康怔了一下,扶了扶眼鏡,看著面前的公安廳廳長思忖著。
什麼意思?他好不容易穩住了騷亂的現場,享有了片刻的寧靜,廳長同志怎麼又要生事了?高育良的這位門生安的啥心?唯恐天下不亂?
公安廳廳長老謀深算:你今夜不拆,以後拆起來只怕就更難了!
這倒也是。大風廠總歸要拆,他宏大的夢想不能讓這個釘子戶釘死在這裡。李達康長長吐了口氣,鬱郁說:是啊,是啊!祁廳長,你這話說得沒錯!長痛不如短痛,我本來就是讓他們一週內拆掉的!
市委書記一顆本已平和下來的心在公安廳廳長的撩撥下又躁動起來,原就生靈活現的新城夢又及時從腦海裡跳了出來。真是的,事已至此,為何不拆呢?當然,有個環節必須處理好,那就是陳岩石。這位老同志大名鼎鼎啊,牢騷怪話不少,和大風廠又有歷史淵源關係。
李達康讓趙東來把陳岩石請到面前,緊緊握住老人的手拼命地搖著:陳老,謝謝您!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謝您啊!沒有您老挺身而出,不知下一步會發生啥!不過,這個大風廠,是光明湖畔的一塊瘡疤,留著它終究是個隱患——書記同志把嘴巴貼近老人的耳朵,顯得機密而親切——陳老,和您商量一下,我們今夜還是要把廠子拆掉!
陳岩石很意外,也很吃驚:什麼?!李達康,你……你敢!
李達康壓住心底的闇火,努力微笑著:陳老啊,我知道您是為工人群眾著想,可群眾不是違法的擋箭牌啊!您老更不能做他們的靠山——沒有您老的支援,他們大風廠也不至於和政府對抗到今天嘛!
陳岩石大怒:李達康同志,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抗嗎?他們被不法奸商欺詐了,我早就向你和市委彙報,給你寫信打電話,你理都不理我!不客氣地說,今夜的事,你李達康和京州市委責任不小!
李達康愣住了。片刻,近乎**地說:哎,陳岩石同志啊,我以黨性和人格向您保證,我既沒收到您的信,也沒接到過您的電話!
陳岩石手一揮:那你就是被架空了,脫離群眾不接地氣了!政府要言而有信。換個時間拆吧,我來做工作,今夜不能再激化矛盾了!
李達康向來說一不二,繃起臉道:區政府早就發過通知,我也代表市委下了死命令,今夜必須拆除大風服裝廠——這事就這麼定了!
初秋的深夜,已有了絲絲寒氣,湖面吹來的風加劇了涼意。陳岩石打了一個寒噤,臉上浮現出深重的悲哀。老人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一瞬間,李達康心中又有些不忍,也想說些安慰老人的話,卻因著強勢慣了,一時竟難覓安撫的詞句。
恰在此時,黑暗中響起來自廠區的高音喇叭的廣播聲:大風廠的兄弟姐妹們,政府欺騙了我們,常小虎的拆遷隊又來進攻啦……
李達康和陳岩石一起轉回頭來。藉著月色,可以看見大風廠的情景。推土機冒著黑煙開始移動。常小虎的人馬跟隨大型機械再次逼近大風廠。工人們憤怒了,拿著武器衝出工廠,一場衝突眼看又要爆發!裝滿汽油的抽油車也被擋住去路,十幾個女工在車頭旁席地而坐。汽油留下來,又將成為工人們的致命武器。形勢立刻變得緊張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