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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以為一口一個“政府”的女人只是在打幾十畝稻田的主意,沒想到連生孩子的事也要管,他回答婦女主任說,地,你們也要不走,那是俺用鐵鍁和小推車改造過來的,至於生孩子那是自己家的事,誰不管不著。
劉蘭香沒想到粗大漢如此頑固透頂。她向兆祿發出警告:和政府作對沒什麼好下場。
“政府算個球?!”渾身的血液一時在兆祿的身體裡沸騰起來,他把劉蘭青的警告當成了對自己的公開挑釁,指著前屋蓄滿清水的水缸,“政府就象這個瓷缸。”沒容大家明白他的意思,他已雙手把水缸舉了起來,在水花飛濺中,兆祿將水缸摔成了瓦礫。
事後,劉蘭青才明白蛤蟆灣子大隊支部書記鮑文化不肯與她一起執行公社“兩委”決定的原因。她暗自慶幸沒象鮑文化那樣被扔出那個是非之地。花卻為此擔心了好一陣子,試圖勸男人不再要孩子了。可就在她生下老三的兩個月後,在與兆祿不分晝夜如飢似渴的男歡女樂中,明白無誤地感覺到,又有一個生命被種在了身體裡。“生不生孩子得聽老天爺的安排。”兆祿已把劉蘭青不允許他們再生孩子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此時,蛤蟆灣子村人和整個河父海母之地所有村的居民一樣,全都陷入了計劃生育帶來的恐慌裡。恐慌首先來自對“結紮”一詞真實含意的理解。這個新鮮的名詞村人最先是從宣傳計劃生育的公社幹部那裡聽來的,很快,村裡幾名婦女便成了這一名詞的實踐者。
她們全是村裡已生下兩個孩子的黨員,顯然是聽從組織安排,為全村婦女做個樣子的。她們胸前掛朵大紅花被拖拉機拉往公社醫院,彷彿是去完成一項光榮而神聖的使命。她們回村後向每一個探視者講“結紮”的好處,說只要結了扎,夫妻間即使一夜做三次也保證不會再有懷孕和生孩子的麻煩。
當其他女人問“受不受罪”時,她們異口同聲,說那隻不過是動一個再小沒有的手術,和蚊子叮一口沒啥兩樣。
但是,這幾名婦女說話時有氣無力,一連十多天下不了炕。“結紮”一時成了村人議論最熱的話題,這一新名詞很容易被理解為“截閘”,不讓女人生孩子就象把溝渠中湧動不息的水流截住。可很快,在結過扎的鮑文化妻子牛俊英和周嬸發生爭吵的一場對罵中,所有人對這個詞才徹底理解,“結紮”只不過是被割、被閹的代名詞。
河父海母26(75)
兩個女人是因為一個水桶發生口角的。牛俊英在擔水時發現自己的水桶底部漏水,想起前一天周嬸曾借用過。她提著破水桶找上門要求對方以舊換新,說自己家的水桶一直好好的,肯定是周嬸家借用時碰壞的。周嬸根本不買書記夫人的帳,說自己送還時水桶好好的,並反問牛俊英,自己只不過讓兒子擔兩趟水,怎麼就能碰壞水桶。這時已引來了十多個圍觀者,牛俊英見周嬸不認帳,話變得苛薄起來。她說誰知道你借水桶幹過什麼事兒,你不是用鐵桶盛幾斤面看過人家臨過門的媳婦破沒破身嗎?這等於揭周嬸的傷疤,因為就在不久前前還有不少人向她興師問罪。
“你這個老劁頭!”周嬸把最難聽的字眼罵了出來。她彷彿要藉此渲洩自己長時間以來受人嘲諷的惡氣,“你不是整天把結紮結紮說得天花亂墜嗎?其實你這點破事根本用不著去醫院,常三就是辦這事兒的老把式,他年輕的時候一天能劁二十頭母豬!”
這話把牛俊英罵得張口結和舌,最後哭著跑回家裡,把周嬸的話原原本本地講給鮑文化聽,希望男人能為自己出這口氣。聽完妻子的哭訴,鮑文化眼前一亮。他不僅沒有因為妻子受到最為難聽的辱罵而生氣,還自以為找到了做通村人思想工作的突破口。
連日來,他隱隱覺出了村人對計劃生育的冷漠和牴觸情緒。在包括自己老婆在內的幾名黨員婦女結紮之後,儘管公社幹部挨戶做工作,卻沒有一個婦女再報名自願結紮。各大隊的支部書記向公社彙報本村計劃生育工作時,黨委書記對他很不滿意。他為此絞盡了腦汁,但沒有想出任何說服村人的辦法。妻子的被罵卻觸動了他的靈感,他認為,只有把不實行計劃生育的害處向大家說明,才能最終解開村裡人思想上的疙瘩。
當天夜裡,他準備了一篇長達十多頁的講話稿,第二天一早,便把全村社員召集到了大隊部。鮑文化在講話中用事實控訴了女人們為爭當“模範母親”而造成的諸多悲劇,不僅例舉了小個子女人為生十多歲還不會說話的小狗子而付出了生命代價,還將講了二隊生產隊長雨“擼杆”的痛苦。他想將這些悲劇的造成與不實行計劃生育的害處聯絡起來,可後面的話卻被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