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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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住他袖子拼命伸手指向前方:“哎,好神奇,你看,那是什麼?”
他頓了頓,攬住我往沉沉霧色中驀然暈出的白光走去,一步一步。這曠野般空蕩蕩的暗色裡,只聽得見他和我的腳步聲,似踩在水上,發出泠泠輕響。
周圍墨黑的霧靄一寸一寸散開,天上漾出一輪銀白圓月。冷月白光中,一棵巨大櫻樹迎風招搖,紅色的櫻花散落半空,似赤雪紛飛。一身紫衣的鶯哥執了壺酒懶懶靠坐在樹下,微仰頭,望住站在她身前面容冷峻的白衣男子。慕言已算是十分俊美,男子的俊美不下於慕言,周身披了層冷月的銀輝,顯得面色尤為冷淡。涼風夾著三月櫻花與鶯哥的聲音一同飄過來:“陛下的刀若是快得過我,別說是這惱人的宮廷禮儀,就算同床共枕之事,我也無一件不聽陛下的……”她話還沒說完,一柄狹長刀影已在半空劃過一個圓弧利落回鞘,男子連站姿也無甚改變,她頭上鬆鬆挽起的髮帶卻應聲斷開,潑墨般的青絲披散肩頭,半空中被長刀削成兩半的櫻花慢悠悠飄落在她胸口。她怔怔看他好一會兒,撲哧笑出聲來:“你腰間那把長刀,原來不是帶著做做樣子的?”他墨色瞳仁映出她萬般風情,卻沉著無半點漣漪。他走近兩步,微微俯身將手遞給她:“夫人方才與孤打的賭,孤贏了。”她伸出手來,做出要去握他手的樣子,卻猛地攀住他肩膀,伸手一拂便取下他髮簪髮帶。她淡淡一笑,拍拍手:“這才算公平。”櫻花翻飛中,她提著酒壺搖搖晃晃走在前方,臉上的笑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他走在她身後,面色冷淡,看著她似倒非倒的模樣,卻並沒有伸手攙扶。濃雲散開,有歌聲悠悠響在雲層後:往事一聲嘆,夢裡秋芳尋不見,驀然回首已千年……
慕言問我:“還要再跟上去?”
我搖搖頭。這夢境已無危險,自那白衣男子出現之後,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我問慕言:“你曉得穿白衣裳的那個是誰?”
他頓了頓,道:“鄭國前一任國君,景侯容垣,平侯容潯同歲的叔叔。”
還沒有將鶯哥帶出去,她的這個夢就已平和地自行結束,被強制從別人的夢境裡丟出來著實難受,這一點從慕言緊皺雙眉的模樣就可以推測出,我其實沒什麼感覺,但為了不使他懷疑也只得做出難受模樣。將慕言送回他房中,鶯哥才徹底醒過來,模糊看著我,半晌:“你解繩子的手法不錯。”我想的確不錯,少時我常和君瑋玩這樣的遊戲,就算五花大綁也能輕易解開,遑論只綁住手腳。
我將燈臺端得近一些,問她:“你夢到了什麼?”
她蹙眉做沉思模樣,笑了一下:“我夫君。”良久,又道:“他們說他死了,可我不信。”
月白風清,她從床上坐起來,將頭靠在屈起的右腿上,又是那樣半真半假的笑意:“還夢到了從前的許多事,夢著夢著,突然就想起他們說我夫君死了,我就想啊,如果在這個夢裡,我的夫君確然已離開我,那我還要這個夢做什麼呢?不如毀掉算了。”她抬頭看我:“你說是不是?”
我點頭道:“是。”我心裡的確這樣想,假如慕言有一天離我而去,又假如我有毀滅這個世界的力量,那我就一定將它毀得乾乾淨淨,但好在終歸不會是他先離開我,會是我先離開他。
我第一次這樣慶幸自己是個死人。
十三月之第四章 上
第二日颳起南風,由趙國吹往鄭國,正是預定行進路線,若是選擇坐船,速度就能快一倍。我和慕言雙雙覺得與其按照既定路線探尋十三月之事,不如不動聲色跟著早早離開的鶯哥,說不定還能快點揭開謎底。但鶯哥的路線卻是水路逆風由鄭國前往趙國,真是乘風破浪會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而且更加困難的是,此時前往趙國只有一艘船,這就決定了我們的跟蹤勢必不能默默無聞,要被被跟蹤的發現。
幸好慕言身手不錯,一路才不至更丟。抬眼望去,隔著半道水灣的鶯哥正懶懶靠在船桅,頭上戴了頂紗帽,帽沿圍了層層疊疊的淺紫薄紗,直垂到膝彎,裹住曼妙身姿濃麗容顏,只露出一圈銀紫裙邊和一段垂至腳踝的青絲黑髮。我有點驚訝,昨夜燈臺暗淡,竟沒注意到她頭髮留得這樣長。而此刻她穿得這幅雍容模樣,如同家教嚴厲的貴族小姐鄭重出遊,倘若不是一路跟著,真是不能確定眼前這個就是昨夜拿短刀抵住我脖子的紫衣殺手。大約是為了躲避口中仇敵。
臨上船時,慕言留我從旁看著,說是臨時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