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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國事、天下事,無事不可論。
聖賢,仙佛,人間帝,無人不可談。
因此,常有初出牛犢對上卷狂學子,語出驚四座,筆落泣鬼神啊!當然,那些出格的言論也只能在草廬內迴盪,不可傳出書院一絲一毫,這或許是端坐在央土宮龍椅上的大煜皇帝,最大的寬容和最後的底線吧!
此時晨鐘才敲響兩三下,草廬裡便又開始了本學季的第一次清談,傳到廬外的驚歎和喝彩,將不少新晉學子都吸引了進去。
飲進一碗涼透的青茶,孫平山抖起滿是補丁的袍袖,繼續揮筆作文,旁邊的一位華服少年則邊看邊讀,聲音清越。
“人當養氣蓄勢。天日不昭、地勢不坤、人情不達,便需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但三才皆具,非身兼大氣運者不可得。本有入世之心,偏做出世之人,其中身心背馳,多有畫虎類犬之嫌。青芒少年,更是羈旅踏塵且行且歌之輩。著一長一短謝公屐,登七十二峰朝大頂,品三葉清水大紅袍,說來仙雲出岫,實則枯燥無味。本是塵世俗物一枚,便少行附庸風雅之舉。但是入世僅為行世端始,斛筲量升斗,規矩定方圓,諸般軌則圍護如高牆,又黏縛似蛛網。繁複密匝的體制勾連,既可束人手腳,又能混淆黑白,還令千人一面,亦或一人千面。”
孫平山抬手小心地蘸了蘸墨,又在硯臺邊沿撣了撣筆鋒,唯恐墨汁低落汙了宣紙。他還沒有用過這麼香的墨,這麼好的筆和這麼白的紙呢!
他是從緬州十萬大山裡走出來的窮少年,父母雙親都是種山田的貧苦老農,按理說,孫平山的雙手註定是要被緬州的黃土地,磨礪成粗糙斑駁的老樹皮的,但自從這小子被村裡私塾裡的讀書聲吸引過去後,就總是偷偷的往那座矮坯房的窗根下鑽。
私塾裡的教書匠是個不修邊幅的落魄老書生,二十幾年前拖著一條殘掉的腿,來到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辦起了寒酸至極的小私塾。
山裡人質樸,覺著這外鄉人著實可憐,於是就把家裡那些光屁股撒尿的瓜蛋子,送到這個所謂的私塾裡來,一來讓人管著這幫泥崽子,二來也是找個藉口賙濟一下殘廢書生。山裡人雖然沒錢,但一家一戶勻出一瓢糙米還是可以的。於是,小私塾便辦了起來。
可讓村裡人驚訝的是,短短一月過去,自家那些只會吹鼻涕泡的愣娃子,居然一個個都變了模樣,起碼小臉都洗得白淨,頭髮裡也沒有稻草了。而且遇到村正村老,還會有模有樣的行個禮。從這時起,村裡人開始覺得那個坡腳書生是個有本事的人。
冬去春來,寒來暑往,坡腳書生霜白了頭髮。一日,他在私塾的窗外發現了個鬼鬼祟祟的小娃娃。小娃娃人雖小,衣雖破,但卻乾乾淨淨,臉上兩道平眉像遠山。當時正拿著根木棍,在地上勾勾畫畫,仔細一瞧,不正是自己在屋裡講授的禮法!
於是便問道,“你想讀書嗎?”
小娃娃點點頭,張開嘴吐出一個字音模糊的“想”字!
老書生一驚,剛才小娃娃張嘴的時候,他發現其嘴裡居然只有半截舌。
小娃娃看到對面老書生臉上的驚容,趕緊捂住嘴巴,用祈求的目光抬頭望著,一會兒又小臉暗淡。他口中只有半截舌頭,還讀哪門子書啊!正當小娃娃擦著眼淚,想轉身離去時,老書生說話了,“別人讀書,是用嘴讀,你可要用心讀啊!”
於是,小啞巴進了小私塾
十年,小啞巴以驚人的悟性和驚人的勤奮,將老書生的所教所授,化作自己筆下的娟秀小楷。
半年前,老書生對小啞巴說,“去翼陽城吧!那裡有座書院。四十年前,我的老師是那裡的大夫子。我在那裡失去了一條腿,希望你能去那得到一張嘴。”
於是,啞少年走出大山,跨過陽江,越過泗水,走進翼都,入了書院。
回過神來,發現手中的毛筆已經在宣紙上滴下一塊墨跡,孫平山立刻懊惱不已,趕緊運腕行書。
“千般宦海客,兩張人鬼臉,威嚴時可怒目金剛,慈善時似菩薩低眉。卻未知,身披金蠶衣,心頭縛殘跡。此“縛”,自外至內再由內及外,穿皮透骨,纏靈契肉。古人云,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官制,實為人為織就、遮天覆地之巨網,既藏魑魅魍魎,亦沒(mo)鍾靈毓秀。”華服少年此時有些微微皺眉,似乎也覺得面前揮筆者的言論過於驚人了些,不過反正此處是草廬,也就逐句朗讀開去。
“這個補丁少年是何人?如此大言不慚!”白七月是追著尿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