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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虔唇邊含笑,沒有言語。
他向北面望去,天幕中,京城的雙闕和高臺飛簷仍佇立在遠處,清晰可見。
“……少敬,我記得你曾說過,人生一世,入土之後,也不過枯骨一具。”昨夜,大長公主的話猶在耳邊:“正如此言,我等死後,終是枯骨一具。”
她一笑:“寄情山水與周旋名利是一樣下場,故而我當初未離開京城……”
“我嘗與少敬言,必與他徹夜論玄理。”只聽姚徵在一旁道:“豈知庶務甚多,竟也不得時機。如今聞孟賢此言,老夫亦羞愧。”說著,他笑笑舉盞:“今日既為送行,無提憾事。”
顧銑苦笑,看看姚虔,舉盞,將酒一口飲下。
姚虔著他,心中已是惆悵滿懷。他亦舉盞,卻飲不得酒,只將唇沾沾酒水,放下酒盞。
馥之在一旁看著他們,知曉姚虔此別,或後會無期,心底湧起陣陣酸楚。
“卻虧難了賢侄女,才新婚,便要離家。”鄭氏看向一旁的馥之,面露憐惜之色,撫著她的手道。說著,她看看顧銑和顧昀:“還須君家多多體諒。”
顧銑笑了笑,看向姚虔,溫聲道:“馥之純孝,侍奉少敬,一片赤誠,我等怎敢怨言?如今大禮行過,馥之已為顧氏新婦,我等皆安心。”
姚虔看看馥之,目光柔和。
心中長嘆口氣,他向眾人一禮:“虔感諸公之德,送至此處終須一別,虔拜辭。”
眾人忙還禮。
馥之看著他們,少頃,她將眼睛望向顧昀。
他站在身旁,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你……”她想問他可會等,忽然想到二人已成婚,這話卻是可笑。
“我過些時日去太行看你。”顧昀開口道。
馥之笑了笑,頷首,片刻,鼻間卻忽而泛出些酸意。手上,顧昀手掌握得緊緊的,寬厚而溫暖。
姚虔不再多言,與眾人一道出了驛亭,朝車駕僕從走去。
顧昀走到馥之車前,停住腳步。
“我走了。”馥之莞爾,聲音卻帶著些沙啞。
顧昀看著她,低聲叮囑道:“顧氏家人皆有武力,你照顧好叔父與自己便是。”
馥之頷首,不再說話。片刻,顧昀鬆開手,她抿抿唇,深深地看了顧昀一眼,轉身登車。
駕車的馭者揚鞭一響,馬車轔轔向前。
馥之坐在車上,過了會,覺得忍不住,撩起車幃往後望去。
塵土如霧,只見那道身影仍立在道旁,越來越遠……
【卷三】
巴郡
七月來臨,的錦城之中,繁花初落,卻正是暑氣消褪,涼風拂面。
街市上,正值圩日。錦城的大小商人和附近鄉民皆趕早而來,還有山裡出來的土人,帶著山貨野味來貿,將市集中擠得熙熙攘攘。
一名販香料的老叟剛來到,好容易在一處牆根下尋到空當,忙走過去,將草蓆鋪開,擺上自家貨物。
日頭已經升上了天空,便是入秋,這般時辰也要漸漸熱起來。
老叟將貨物置好,後背已經溼了。他看看頭頂,一點樹蔭也沒有,只好任陽光白花花地曬著。心中尋思著稍後再換別處,他解下襥頭,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
各種香料曝在日頭底下,香氣散發出來,匯聚在一起,又隨風漾開。
旁邊一名賣首飾的小販剛送走幾個買主,回過頭來,仔細聞了聞,驚歎道:“叟這貨,味道甚足哩!”
老叟得了稱讚,呵呵地笑,滿是自豪。他收起襥頭,看看那小販的貨物:“郎君今日市頭可好?”
小販一邊整理著攤上的貨品,一邊道:“甚好甚好,才來一個時辰便賣了小半。”
老叟捻鬚頷首。
“說來卻是怪。”片刻,小販抬起頭來,面上帶著疑惑:“今日來買的盡是土人,平日裡輕易不肯出錢的,如今卻大方得緊,出手便是幾百錢。”
“何怪哉?”老叟笑了笑,在席上坐下來,緩緩道:“郎君莫非不知?朝廷已允郡中土人自採鹽礦,土人怎不闊綽?”
小販瞭然點頭:“如此。”他想了想,又道:“採鹽向來為濮陽王所握,如今轉暗為明,他獲利益加可觀。”
老叟笑而搖頭:“郎君有所不知,這……”話音未落,他忽然發現面前來了看香料的客人,忙打住話頭。
只見來人長身玉立,一身素淨衣冠,年輕的臉上,眉目渾然如畫,教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