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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2)
她坐了一會,不得不離開。
晚上,知道情況的縣領導來看望秦天。他仍靜靜地躺著,與人沒有語言或眼光的任何交流,只聽到偶爾一聲像深呼吸似的嘆息。
縣裡讓鄭愛英再留兩天,幫助這位傳奇的農業社社長。
第二天鄭愛英還沒起床,就看到一塊明亮耀眼的陽光照著房間的牆壁。她心情陡地開朗,幾乎一路蹦跳著去洗漱間打理完畢,捏著冷饅頭邊啃邊急步朝醫院走。
雖然潛意識裡有那種不可名狀的期盼,當她看見眼前景象時,仍不由得驚愕地張大了嘴。
在遠離病房的一處如倒扣茶杯的土丘上,一棵孤獨的、並不高大卻枝幹粗壯的香樟樹下,臨崖站著一個高大單薄的人,撫靠著樹幹,一手舉在額前,身體微微前傾,好像正在仔細觀察山崖下的什麼。
鄭愛英驚奇地停住了腳步。
他那樣站著,時光流逝,他一動不動。
“你,你,你,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她心裡激動地呼喚著,飛快地、急速地呼喚著。
她悄悄接近,從背後一側悄悄走近土丘。
她仰視著,他舉起的右手擋住了他的眼睛。她看見的是瘦削前翹、有密密一層鬍鬚的下頜,以及糙裂緊閉的嘴唇。
即便曠野風平浪靜,這臨江陡峭的山岩上也有嗖嗖直上的翻山風,何況是入冬季節。
昨天還躺著不省人事,今天奇蹟就發生了!站在高崖上吹風,吹獵獵的西北風!
她急切想看清這個人,想聽他說話,聽他的聲音,想問他一個問題:所有的一切究竟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她實在不想驚動他。她又不得不喚醒他:你難道不是一個病人?你難道是個魔怪?
“……秦天,秦社長!”她顫抖著聲音喊。
秦天放下一直舉著的手,慢慢轉過臉來。
鄭愛英急不可待地要爬上去,秦天略一睥睨,便朝山下走來。
兩人相遇時,她有意無意一陣暈眩,身子似乎晃了晃,下意識伸出雙手,抱住了他。
“鄭幹部。”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她心靈頓時滾過一陣激靈,慌亂地垂下手,又垂下頭,退下山坡。
當跟隨他的腳步緩緩移動時,她忍不住掃了他一眼。
這匆匆一眼陡然令她心痛欲裂!
簡直就是生物室裡的一件標本!顴骨可怕地突出,就像往黑色布袋裡裝了兩個石球!眼窩可怕地深陷,像拔去木樁的地面留下的深坑!彷彿突然變得濃密無比的雙眉高高聳立在山崖般的眉骨上,直愣愣地生長著,讓人覺得那是懸崖上一片尖銳的劍麻林。它顯然張揚著生命,不過張揚的是令人凜然難以接近的狂野生命。
她心頭顫慄,無法說一句中用的話。只能尾隨著,他去哪裡,她就去哪裡。
在一個專門為病人設定的、斷了幾根木條的長靠椅前,秦天停了下來。
“……請坐……”
鄭愛英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他果然坐了下來,她也輕輕坐下。
這裡惟一可親的是毫不吝嗇的陽光。它一反冬日的個性,慷慨地佈施著,將風燭殘年的靠椅的木條也烘得暖和和的,手撫著它,就像觸控著躺在被窩裡的年老長輩的身體,叫人憐憫而又溫馨。
這位突然間變得可憐的女人喉頭蠕動,想要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唉———”
她清楚地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迅速反應過來,“秦社長,你……還好嗎?”
秦天又緩緩迴轉頭來,低沉地說聲:“鄭幹部。”
她終於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
頓時她心中一凜———拉著的簡直就是一截鋼鐵,而且是截溼漉漉的鋼鐵!這鋼鐵還是毛糙粗糲的,連指尖都有老繭,指關節摸上去就像樟樹上的硬瘤。
可她無法鬆開,哪怕那溼溼的涼涼的感覺迅速傳達到她大腦中樞,並立即在那裡結下一片冰凌。
“你,你好了?”
秦天看向她時,眼裡彷彿凝聚充足了成堆的疑惑,“為什麼?”
她驚慌了,“什麼……為什麼?”
“是你救了我?”他忽然清清楚楚地說。
“沒,沒有。是大家,全社的人……”
“不是,”他搖著頭,“不是。是那條魚,是那條魚。”
“哪條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