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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細聽錚聲的來源,卻是從湖心的小島上傳來。
他與李丁文、司馬夢求對望一眼,只見對方目光中都有驚訝之意。須知道島上亦有宮殿,雖然金明池對士民開放,那島上也是不許人去的。
司馬夢求輕輕讚歎道:“此曲慷慨激昂,撫琴之人,必是清高不群之輩。”
石越和李丁文聽他稱讚,也點頭同意。
不過自古陽春白雪,和者廖廖,那遊湖的百姓,哪裡管得了你清高不群?只覺得這錚聲說不出來的刺耳難聽,許多人便紛紛叫罵,聲音越來越大。
李丁文忍不住笑道:“這人錚雖然彈得好,卻不看場合,未免自討沒趣。”
“那倒未必,金明池本是演戲水軍之所,歌女奏鄭樂,才是不合時宜,而此人不過撥亂反正而已。先生是怪錯人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四人身後傳來。
眾人嚇了一跳,轉身看過去,原來是兩個青年公子,一個是王安石次子王旁,一個是石越曾經見過的王青,王倩此時依然女扮男裝,也不知道這兩兄妹是什麼時候來的,只李丁文出言譏笑,王青便忍不住反駁。
石越等人和王旁見過禮,只見王青俏臉微揚,而王旁滿臉尷尬,一個個暗暗好笑。眾人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王青一開口就知道她是女子,不過便連著石越在內,因為她和王旁一起出現,都以為她是王旁的紅顏知己。
李丁文被女人搶白,心裡驚訝一個女子有這種見識,自覺不好意思,因此並不反駁,只向王旁問道:“王公子,你知道彈錚之人是誰嗎?”
王旁笑道:“京城之中,並無彈錚的好手。我也不知道是誰。”
王青見沒有人理她,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忍不住冷言說道:“想要知道,過去看看就是了,何必在這裡猜來猜去。”
她一句話說得眾人全都莞爾,王旁苦笑著呶呶嘴,說道:“那島上,怎麼過得去?橋上站滿了歌女,難不成我們幾個大男人從百花叢中擠過去?”
石越心裡覺得好玩,好不容易忍住笑,說道:“若能夠凌波微步,踏水乘風,但也不必去擠那百花叢。”
“是嗎?都說石子明多謀善斷,看來亦不過爾爾。你看那裡,不就有人一葉扁舟,欲飄然登島嗎?”王青一邊冷笑,一邊用手指著湖對岸。
眾人順著她手指望去,不由鬨然大笑。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扁舟,而是一隻龍舟。龍舟之上,坐著四個雲頭白衣綵綢的女子,各抱一把琵琶,這依然是表演的一部分,她們可不是想要“飄然登島”的。其中一位,和石越更是交遊甚密,正是碧月軒的楚雲兒姑娘。
這四個女子纖手輕撥珠弦,琵琶之聲,便似珠落玉盤,卻是一曲“玉樓春”的調子,四人一齊曼聲唱道:“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竟是堪堪把那鐵錚之聲給壓了下去。
岸邊的遊客一齊叫好。那橋上的歌女得到支援,更是重調音弦,齊聲和唱:“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石越和楚雲兒交好,可以說天下皆知,王旁因笑道:“楚姑娘的琵琶,果真是京師絕技,難得又很仰慕石兄,才子佳人,堪稱佳話,石兄何不為她贖身,收為侍妾,朝夕撫琴為樂,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王青因為剛才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洋相,本來有點不好意思,把臉偏向一邊,裝做聽楚雲兒她們的演唱,此時聽到王旁說石越和楚雲兒關係暖昧,不由大起輕蔑之意。她自小就很崇拜她父親王安石,而王安石便是堅持不收侍婢的一個人,更不用說和一個歌女關係暖昧了。
石越聽到王旁勸他收楚雲兒做侍婢,忽的就想起來桑充國和程顥那天在白水潭和自己說的話來。結婚?侍婢?石越苦笑了一下,自己運氣不夠好,來到古代這麼久,倒並沒有碰見那一種讓自己一見傾心的女孩子,因此對於結婚這件事,他似乎並沒有什麼迫切的需要。不過說起來,在古代,自己這麼大的年紀,不結婚是不行的了。畢竟連唐棣等人,也全都成婚了,李丁文這種榜樣,只怕自己學不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錚聲突然高亢,竟似要和這柔軟的歌聲爭鬥一般。這錚聲與楚雲兒等歌女的歌聲,在這金明池上,便如蒼鷹與百鸝,鳴唱爭勝,雖然蒼鷹一時能壓制百鸝,但所謂“柔不可守,剛不可久”,楚雲兒等四女領唱下的柔聲卻始終被沒有打亂節奏。
王青聽了一會,心裡也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