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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緣和尚撿起一張報紙,讀得幾句,突然撲嗤一笑,指著報紙笑吟吟地對王安石說道:“這是什麼回事呀?《李家紡織機最好》、《買船出海,當到唐家船坊》……”
王安石接過來看了一眼,笑道:“這是所謂的‘廣告’。難怪厚厚一疊,竟全是廣告,果然是‘商報’。”一面掏出五文錢,交給賣報人。
二人一路邊看邊聊,《海事商報》嚴格來說,也並非只是些商業資訊,其中也有皮公弼的奏章,講的是交子之法與鑄錢之事;也有一篇《高麗遊記》,不過講的內容卻不敢恭維,無非是一個落泊子如何去高麗經商,復興家業,且博得美人歸的粗俗故事……
王安石一面看一面笑道:“這份報紙還好是在江南發行,若在江北,定然為千夫所指,被人罵成敗壞世道人心的罪魁禍首。”
智緣卻似沒有聽到王安石的說話,出神的望著報紙,突然說道:“相公,你說這份報紙真的是商家自發創辦的?”
王安石怔道:“大師何出此言?”
“相公,你看這個——這是給技術學校招收學員的廣告,這是招老師的廣告……”
王安石看了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不過是平常之事,大師何必大驚小怪?”
“相公,我所驚怪的,不是這兩則廣告,而是這幾篇報道——這一篇,是為朝廷的興學校唱頌詞的;這一篇,是講江南這些商號是如何積極和朝廷合作,創辦學校的;最可注意的,是這一篇對新成立的‘江南聯合技術學校’的介紹,那些學生在此,甚至可以學到座鐘製造工藝——其中還有幾個科目,竟然是與軍器監合作的,學生畢業後將往軍器監各作坊做事……”
王安石連忙細細讀下去,果然與智緣所說一模一樣,他思忖一會,似自言自語的問道:“唐家為什麼願意放出座鐘製造的技術?為什麼會扯上軍器監?”
智緣笑道:“只有一個解釋。”
王安石嘿然嘆道:“的確,也只有一個解釋。”神色中,又似讚歎,又似另有深意。
“石越在杭州兩年,所執行的政策,很博得商人的好感。如今杭州蔚然成為江東大鎮,夷商往往寧可多歷風浪,也願意在杭州靠岸,市舶務的歲入更成為主要財政收入。石越是唐家的保護人,也是眾所周知的——貧僧以為,這《海事商報》,是與石越進行呼應的,石越推行的第一項政策,三大報雖然都是正面的評價,但是如《汴京新聞》,總是少不了左一個建議,右一個建議,如果千里之外,能得到來自‘民間’的認可與全力支援,無疑會增加石越的威信。這樣,在改官制後,如果石越願意,他也能夠有更多的理由佔據一個更高的位置……”
王安石正要答話,忽然背後一個聲音笑道:“大師說的,只怕卻是錯了。”
二人齊齊吃了一驚,轉過身來望去,便見一個二三十歲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後七八步遠的地方,笑吟吟的望著二人。若說王安石倒也罷了,智緣卻是文武兼修的和尚,聽覺一向敏銳,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如此之近,他居然不知,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
那人見到王安石,立時拜倒,爽聲道:“晚輩程栩,拜見王相公。”
王安石詫怪道:“你是何人?怎生認得我?”
程栩笑道:“晚輩本是孫少述先生的學生,西湖學院延請孫先生往學院講學,故一向在杭州讀書,是以相公不識。”
他口中的孫少述,名叫孫侔,當年與王安石、曾鞏交好,名傾一時。年輕時也求過功名,不料累舉不第,後來母親死後,自誓終身不仕,隱居在江、淮間,名聲也是極大的。王安石卻是沒有想到他被請進了西湖學院,聽說程栩是孫侔的學生,不免笑道:“令師一向可好?”
“家師身體甚好。因晚輩家在金陵,此次回鄉探親,家師記念相公,特託晚輩帶書信問候相公萬福。本欲親自送往尊府,卻不料在此處邂逅。” 程栩一面說,一面遞過一封信來。王安石接過來草草看了,卻無非是問候平安之意。
智緣打量程栩一眼,道:“施主如何認得這便是王相公?”
程栩笑道:“晚輩豈止知道王相公,也知道大相國寺方丈智緣大師的法號。”他生性敏悟,自幼兼習文武,機緣湊巧聽到王安石與智緣的對話,兼之平素也聽說過二人的事蹟,又豈能猜不出來?這時候卻不過是故弄玄虛而已。
王安石於小節處卻不甚注意,伸手扶起程栩,笑道:“想是尊師和你說過我的相貌,也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