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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此時當真是大喜過望,他不知當時世界別的地方如何,但是他卻肯定的知道,蒸餾酒的技術,在東方世界而言,都還是一個極大的秘密,若把蒸餾酒賣到大宋的各個鄰國,其利潤之巨,難以估量。而且他的軍屯計劃,便能更加順利的推行了。“種甘蔗製糖、製造蒸餾酒、還有製藥……”石越一念及此,立時想到早就聽說過甘蔗製糖之蔗渣可以發酵制酒,還可以用來造紙——若能再將蔗渣制酒的技術發明,那麼開拓的就不僅僅是國外市場了。畢竟用糧食釀酒,在食產量不是極豐富的時候,其規模還要是需要控制的,但是用一些渣滓來釀酒,卻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忌。轉念又想到何畏之所獻二技,無論哪一樣,皆可令他富甲天下,此時卻要告訴自己,分明是有更大的圖謀,雖說此人自稱是李丁文所薦,石越心中亦不能不驚疑。
柔嘉卻不曾想這許多,見到石越無事,心中竟不由一陣輕鬆。笑道:“這便是你的殺人不見血之方麼?可笑!可笑。一瓶酒也能殺人?卻不知你那殺人見血之方,又是如何驚世駭俗法。”話中充滿戲謔之味。
何畏之微微一笑,道:“那個方子,卻過於霸道。其實參政今日已經見過了。”
石越一怔,不知何指。
何畏之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幾支毒箭而已。”
柔嘉冷笑道:“毒箭你當大宋沒有麼?”
“亦不是沒有。不過自來毒箭並不耐久,若在風雨中作戰,更是百無一用。我卻有一個秘方。”何畏之語氣雖然平靜,但是說到此處,眉宇間卻有一股陰戾之氣,讓人不寒而懍。
石越心中一凜,忙問道:“是何秘方?”
“大宋廣南東西路、梓州路附近,以及大理國,有一種樹汁巨毒無比,見血封喉。若將此種樹汁與砒石煅燒後一同投入烈酒之中,淘去渣滓,然後將澄清之毒酒在沸水上隔鍋加熱,酒蒸發之後,便只餘下潮溼的褐色粉末,再行加熱,便成藥粉。又取蛇毒液浸泡後陰乾。凡一千五百斤藥材,可得十斤藥粉。此藥粉可隨軍攜帶,要使用時,加水衝兌,以箭簇沾水即可。一分藥末加水一斤調開,可浸箭簇一千。十斤藥末,可浸箭簇數百萬。浸藥之毒箭,一旦見血,十步封喉,料遼夏二國,沒有這麼許多兵馬好殺。唯藥材得來不易,參政須下得本錢。”何畏之娓娓說來,倒似乎他說的事情,不過在如何殺雞宰牛。
石越心中卻極為不忍,他雖然站在文明之立場,自當奉宋朝為正朔,知惟有漢文明方是中華之主體,但是與契丹、党項,卻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此二族在石越的時代早已消亡,不少人更是融入漢族之中。若說要滅人之國,他的確是念念不忘,但說要屠人之族,他卻絲毫沒有此心。真要說來,焉知他石越身上,便無契丹、党項血脈?似何畏之之毒箭,雖然不知是否有他說的那般厲害,卻已經是“化學武器”了,在當時來說,至少也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好在石越知道此事成與不成,決策權在己,倒也並不著急,只是淡淡一笑,道:“先生真是有心之人。”
柔嘉卻罵道:“這法子真毒。”
她卻不知何畏之滿腔懷抱,所謀者大,於此種種,自是處心積慮。
何畏之於柔嘉的指責,自是毫不在乎,甚至懶得反駁;於石越的態度,卻甚是留心,不料他雖然善於觀察,卻從石越臉上看不出一絲端詳。心中不由暗歎石越城府之深。
石越初見此人之時,本有愛才之心,後來聽他要來尋訪自己,更有延攬之意,但是交談愈多,便愈覺此人外表溫和,內心高傲,此外於氣質中,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怨恨之意。雖然不曾見諸言語之中,但是石越卻能時時感覺分明。似乎此人曾經身居高位,或者至少是受過嚴格的貴族訓練,所以才用外表的溫和與高傲,來掩飾住那心中的怨毒。一時之間,石越對於是否能夠控制此人,竟是沒有了把握。
“此梟雄也。”石越暗暗警覺。這樣的人物,若然沒有機會,可能就一輩子老死於窮鄉僻壤,默默無名,因為他們不願意去受庸人的氣;但是若然他們找到機會,卻未必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雙刃之劍!
便在此時,聽到客廳之外有數人的腳步之聲,一個家人進來稟道:“參政,李先生、陳先生、劉公子來了。”
石越忙說道:“快請。”何畏之卻已起身等候。
不多時,李丁文、陳良、劉道衝、侍劍便進了客廳,李丁文看見何畏之,相揖為禮,又凝視何畏之半晌,方悠悠說道:“一別十二年,蓮舫已非吳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