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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博說不過王安石,便跪在地上,頓首說道:“陛下,臣的確沒什麼才學見識,一把老骨頭,不合時宜,就請陛下放我外郡吧。”
趙頊皺了皺眉,說道:“文卿,現在西北用兵,樞府豈可無人。桑充國這是小事,不可逞意氣。你是國家重臣,豈可輕易棄朕而去?”
文彥博朗聲說道:“老臣留在朝中,也什麼用處,而且不合時宜。朝廷說變法、變法,可以不顧祖宗家法;朝廷說立法、立法,卻連聖人的教誨都可以不聽。上下失常,陰陽失度,這是禮崩樂壞之際。老臣不忍見此,陛下念著老臣忠於為國,就請放我外郡吧。”
趙頊見他這個樣子,也只好溫言安慰道:“文卿,樞府非卿不可,卿當勉為其難。朝廷委卿以重任,不可謂不重。卿欲請外,朕是不準的。這樣,今日就議到這裡,你們都先告退吧,王安石和張商英留下。”
待一眾臣工都退下。
趙頊打量了張商英一眼,這是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長得甚是俊逸,星目如點,炯炯有神。趙頊不由生出幾分好感,說道:“張卿,章惇很是稱讚你的學問。”
“不敢,那是章大人謬讚。”張商英謙虛道。
“章惇豈是喜歡說別人好話的人?”趙頊笑道,“張卿對於朝廷行新法是什麼看法?”
“新法本是良法,如果得其人,緩緩行之,則有利於國,如果非其人,急功近利,則有害於國。”張商英看都不看王安石,直率的說道。
“哦。”趙頊不置可否,繼續問道:“那麼對於《汴京新聞》,卿又有什麼看法?”
張商英略想了想,答道:“陛下,微臣以《汴京新聞》,於國是有益的。”
“何以見得?”
“臣聽說《汴京新聞》的主事者,是桑充國、程顥、歐陽發,這三個人,桑充國得罪了鄧綰,這次連石越、沈括、孫固都一起得罪,雖然很多說法,但是由此可見此人是個極有風骨的人;程顥、歐陽發,久負盛名,世人都稱為君子。如這樣的人主事,《汴京新聞》就不至於對國家有害。何況報紙一物,一則可以啟發民智,教化百姓;二則可以讓貪官汙吏懼怕,不能欺上瞞下;三則似臣這等外地來京之人,只要買幾期報紙一讀,就知道京師最近情況如何,甚是方便,朝廷大臣若每天讀讀報紙,必不至於與下情相隔。因此臣以《汴京新聞》於國是有益的。”
趙頊點了點頭,對王安石笑道:“丞相,張商英見識不錯。不過說到桑充國,不過是今之酈生,其為人,朕不取他。”
王安石見皇帝竟然用到“酈生賣友”的典故,不禁吃了一驚。不過他和桑充國,說起來還有樑子,他王安石畢竟不是聖人,實在沒有必要為桑充國說太多的好話。
趙頊又繼續說道:“不過酈生賣友,卻也有利於劉氏江山。因此不能以此加罪,若從公義來講,朕還得說他是對的。最值得欣慰的是石越沒有結黨,所有謠言不攻自破,正是日久見人心啊。”
王安石也無話可說,只好說道:“石越行事,是很謹慎的,亂法的事情,大概他也不敢亂來。”
張商英在旁邊卻不敢插口,只好老老實實聽著。
趙頊看了他一眼,笑道:“張卿有才識,敢說話,就去御史臺做監察御史裡行吧。”
所謂的“裡行”,就是見習的意思。做監察御史裡行,雖然官職不高,卻實是清要,很受人尊敬,聽到這個任命,張商英也是意外之喜,連忙叩頭謝恩。
桑充國並不知道皇帝在接見張商英的時候說他是“賣友”,他面臨的問題是,他的表哥唐棣在白水潭學院找到他後,一把將他拉到房子裡,門一栓上,就大罵他沒有義氣。
“長卿,你忘記了我們當年的報負了嗎?我們不是說好要幫助石越,一起實現他描繪的理想世界的嗎?”
“你這是為了什麼?為了出名嗎?你坐牢那會,我們遠在外地,石越在皇上面前是怎麼保你的,你不知道嗎?你現在這樣落井下石?!”
唐棣的指摘,句句誅心,桑充國心裡揪心的痛疼。
他直視唐棣的目光,朗聲說道:“我沒有變心!我這樣做,正是為了實現石越描繪的理想世界!”
“是嗎?為了實現我們的理想,你在石越最困難的時候,用焦點版報道一篇毫無實據的醜聞?來損害他的名聲?”唐棣冷笑道。
“報紙的理念,就應當是公正與中立。這也是石越所主張的。”
“什麼公正與中立?沒有證據說人家壞話,就是公正與中立?我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