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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在八月初逝世,雖然晚景並不見得多麼好,但死後卻是備極哀榮,太常議論諡號之時,竟比之韓愈,諡一個“文”字,據石越所知,整個宋代,人臣單諡一個“文”字的,也就王安石一人而已,這是文臣最高的尊榮了——連范仲淹都是“文正”,雖然是雙諡中最好的諡號之一,但是比起單諡來,還是要差那麼一點。不過這件事因為判太常寺常秩和歐陽修不和,從中做梗,明褒實貶,最後還是諡號“文忠”,終於沒能享受那麼高的待遇。但不管怎麼說,身為文臣,有一個“文”,就很了不起了,連包拯都沒有“文”字的。朝廷賜錢一萬貫,給他辦喪事,家鄉與京師同時舉祭,遠在杭州的蘇軾也親往弔喪。天子以下,昌王趙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安石等在京師遙祭,本來朝廷是想派個常秩和一個翰林學士去歐陽修家鄉吊拜的,因為石越在現代時就很景仰歐陽修提攜後進,不遺餘力的種種事蹟,因此他特意請求皇帝讓他去歐陽修家鄉參加祭禮——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在當時是完全是出於自己一時衝動的決定,在後面的日子裡對他的政治生涯起了多大的作用。
而此時剛剛從歐陽修家鄉江西吉州兼程回到京師不久的石越,第一件事自然是瞭解一下朝中最近的情況,以及報紙上關注的重點。只有侍劍還在為能夠去江西遊玩一次,興奮不已。
“唔?……潛光兄,範純仁不是在幫司馬光寫《資治通鑑》嗎?他怎麼跑到《西京評論》上發表文章了?”石越看到手邊《西京評論》頭版文章的作者名,吃了一驚,一口飯沒有吞下去,差點噎著。
李丁文見他這樣子,心裡暗歎在自己家裡還好,傳出去的話又是一大笑話——石越吃飯沒個吃相,多好的花邊新聞。一邊笑著回答:“公子去江西給文忠公弔喪,京師這邊已經打起來了。”
“啊?”石越瞪大眼睛看著他,“不可能吧?這才幾天?出什麼事了?”
李丁文笑著指著石越的報紙,“你看,這是範純仁的,這是富弼的,這是劉頒的,明裡都是悼念歐陽修的,稱讚他是韓愈以後第一人,對於太常定諡文忠頗有不滿。提出要繼承歐陽修的遺志,堅持古文運動,復興儒家。範純仁和歐陽修是世交,歐陽修私修《五代史》,他可能先讀過,在這裡很是誇獎《五代史》立意深遠,春秋筆法褒貶得當,重義尚節,又回顧慶曆新政等等,暗中對新法和王安石多有攻擊……”說著又翻出一張《汴京新聞》,“你看看這一篇,這是呼應復興儒家,古文運動的,但這一篇卻是典型的受公子影響,認為利亦可為義,經權當並重……”一邊又抽出一張《新義報》,翻到一篇文章,笑道:“《新義報》就沒有這麼客氣了,這一篇是暗中譏諷歐陽修私德有虧,諡為文忠已是很好了。用詞雖然委婉,但誰都能讀出來。這一篇也是回顧慶曆新政和歐陽修生平的,指出以史為鑑,現在的新法正是吸收前人經驗得出來的好辦法,而有些人看不到新法的成績,不會為天下百姓著想,只是想著自己的私利因為新法受損失,又固步自封,是腐儒和小人儒。”
石越目瞪口呆的看著李丁文身邊變魔術一樣抽了一張又一張的報紙,終於發現這口水仗打得甚是厲害,若不是顧及歐陽修剛死,只怕雙方就要破口對罵了。他一邊瀏覽那些報紙,一邊搖頭笑道:“這真是一丁點事也能吵得不可開交,三國混戰呀。喲,你這看,《西京評論》在諷刺《汴京新聞》呢……”
李丁文也笑道:“這的確是小事,不過卻有大事。”
石越愕然道:“什麼大事?”
“你看看這一篇,《西京評論》對軍器監案搞得一個專刊,名義上向洛陽的百姓介紹這個案子的來朧去脈,實際上卻是對這件案子拖在現在沒有結果大為不滿。他們提出了幾大疑點,指出案情蹊蹺,孫固與沈括可能有冤情。文中隱隱約約矛頭直指王安石。又對開封府陳繹和御史中丞蔡確辦案不力,大加抨擊,說火藥配方失竊,關係重大,這個配方‘生要見人,死當見屍’,不可以不了了之。”李丁文笑得非常開心,顯然這件事這樣處置,舊黨絕不甘心,孫固多少朋友得為他抱不平,石越甚至懷疑李丁文也參預了這一個專題報道的出世。
他狐疑的看了李丁文一眼,李丁文卻視而不見,繼續幸災樂禍地說道:“不過這次長卿有麻煩了,《新義報》顯然是轉移矛盾,他們立即刊了一個專題,表面上是呼應《西京評論》,實際上卻是指責《汴京新聞》只想著自己出名,提高銷量,一點也不考慮軍器監的政治、軍事意義,一方面給大臣的名譽造成極壞的影響,一方面讓敵國知道火藥配方失竊,肯定蠢蠢欲動,想要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