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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長卿,諸位,我以為無論我們找什麼理由,這篇報道,我們都不能不發!”歐陽發知道這是自己擔當責任的時候,見眾人把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他繼續朗聲說道,“我主張刊發這篇報道的原因有以下幾點:第一,為了信念;我們創辦《汴京新聞》的初衷,是為了公正的報道每一件事情,如石山長在《三代之治》中描繪的那樣的,用報紙來使貪官汙吏懼,來使亂臣賊子懼,我們代表的是民意,是公理,是清流,我們站在民間來制衡政府,來影響政府,正義是我們惟一的依靠,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原因,我們不能失去這個原則,否則終有一天,《汴京新聞》就會變質,與它初創的理念最終背道而馳……”
“第二,石山長曾經說過,報紙都是有立場的。我們《汴京新聞》也是有立場的,但是我們的立場並不是說我們是石山長的私人工具,我們不會是任何人的私人工具,我們的立場,是我們堅持的理念,這個理念,是報道真相。如果因為對石山長或者與我們關係密切的人不利的新聞,我們就不報道了,那麼我們就背叛了這個理念。《汴京新聞》現在面臨著真正的考驗,我們選擇公還是私,選擇堅持理想還是袒護私人,都在今天決定。我認為的是,如果我們《汴京新聞》有立場,我們的立場是中立!”
說到這裡,歐陽發停了一下,他看到許多的編輯都已經動搖了,甚至連桑充國的眼神中,都有了猶疑。於是繼續說道:“還有第三點原因,這一個原因,讓我們別無選擇。這是現實的原因。王子韶為什麼把這篇報道交給我們?為什麼還特意強調可發不可發?很簡單,我們不幸捲入了一起政治傾軋當中,而有人,把我們《汴京新聞》也算計進去了。如果我們發表這篇報道,他們就此挑起了石山長和沈院長與我們的矛盾;而如果我們不發表,我敢肯定,明天,汴京的大街小巷,都會流傳著我們拒絕報道對石山長不利的訊息的謠言,而御史臺肯定會攻擊我們與石山長結黨偏私,說我們是石山長的私人工具,到時候取締《汴京新聞》的聲浪必然一浪高過一浪,而那些支援我們的人,也會懷疑我們,一旦普通的民眾不能同情我們,士林的清議不支援我們,我們就失了我們最可靠的支持者,到時候進退失據,百口莫辯。而且還會害了石山長,結黨的罪名一旦坐實,石山長也承擔不起。”
歐陽發的話立即引起所有人的震動,便是桑充國,也沒有想過這麼深的陰謀。所有的人都在低聲私語,討論著歐陽發這番話。桑充國卻處於極度的矛盾中,他立即就明白歐陽發說的有理,無論出於堅定的維護《汴京新聞》的信念,還是出於讓《汴京新聞》生存下去的原因,都必須刊登這篇報道。但是如果刊登,如果刊登……
“子明,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幫助你完成這個偉大的理想。”在白水潭說過的話,再一次在桑充國的心中響起。石越可以說既是自己的老師,又是自己的摯友,這樣做,是不是背叛?!
也許不止桑充國一個人有這樣的矛盾,有人就站起來說道:“雖然歐陽先生說得對,但是我仍然反對刊登。在最困難的時候,屈從於壓力,對自己最尊敬的人落井下石,我反對。”
但是這次他的話沒有得到響應,能夠進入《汴京新聞》編撰部的,都是有理想有獨立判斷能力的精英學子,他們懂得如果冷靜的取捨。
歐陽發看了這個人一眼,說道:“你說錯了,這不是背叛!石山長教給我們理念,我們尊敬他最正確的方法,是堅持他教給我們的理念,而不是效忠於他個人。石山長對我們說過: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這句話在辯論堂中刻在石牆之上,是石山長親自叫人刻上去的,這就表明了他的態度。以石山長的胸襟,一定會理解我們這樣做,是因為出於對大道的堅持。如果我們不刊登,反而才是真正的背叛。我說了三點原因,最重要的,是前面的兩點,而不是第三點。第三點不過是幫助我們下判斷罷了。要在政治鬥爭中潔身自愛,最首要的因素是,永遠保持中立。何況,如果我們不刊登,反而是害了石山長。這一點大家都應當明白。”
雖然他義正言辭的說完這番話,但是心裡卻不由的問自己:“石越真的會不計較嗎?換上誰都無法接受最信任的摯友和親手培養的學生的背叛吧?雖然明知道那是最理智的選擇。”歐陽發有點擔心地看了桑充國一眼。
一方面是對理想與自己信奉的“正義”的堅持,以及自己傾注最大心血的事業的前途;一方面卻是對自己最尊敬的亦師亦友的人實際上的背叛。桑充國在自己的許諾與歐陽發的提醒中交戰著,這也許是他一生中,最艱難的決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