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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仁將她人在敦煌的訊息告訴了小路、宗林他們,我們從莫高窟回來便四處尋找,似乎哪裡都有著她的氣息,但就是沒有她的人。宗林開始懷疑訊息的真偽,認定了是她在誆我,就嘲笑有戀情的人都是聾子、瞎子,腦子裡有二兩豬的腦子,推搡著我去放鬆放鬆吧,或者去洗個澡,或者去讓人按摩。小路的朋友則提議去歌舞廳: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有害相思而受這麼大的累,小姐有的是,要漢人的有漢人,要少數民族的有少數民族,既便宜又放得開,男女之間不就是那麼回事嗎?我不搭理他們,但我並沒有說他們什麼,我只說要去你們去吧,讓我在這兒坐坐。
我坐在街邊的一個花臺邊上,目光呆滯地觀望著來來往往的人。這條街似乎是條老街,門面破舊,擺滿了小商品,顧客並不甚多,一棵彎脖子樹下,四個男人先是坐在那裡喝酒,啤酒瓶子在小桌下已經堆了一堆,接著就開始玩撲克。可能玩的是“ 紅桃四”吧,每玩一次,就結算輸贏,錢幣都放在桌面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坐在花臺上,能看見北邊那位差不多都是在贏,把百元的票子高高拿起對著空中耀,一邊說:這是不是假鈔?一邊眉眼飛動,對著圍觀的人說:俗話說錢難掙屎難吃,這屎真的難吃,錢卻好掙麼。圍觀的人中有三人站了好久了,突然間同時從腰裡取出三副手銬,就“ 當”地丟在撲克上,溫和地說:玩得好,真的玩得好,自個兒把自己銬上,去所裡一趟吧。玩牌的人都傻了眼,說:我們只是玩玩。那個稍胖的說:是玩玩,並沒有別的事呀,就是去罰罰款呀。玩得好,比我們派出所的人玩得好多哩。四個玩撲克的人跟著三個派出所的人走了。我也起身要走,小路嬉皮笑臉地從街的一頭向我跑來。
小路是要我去見一位小姐的。小姐是在一家歌舞廳,夜裡睡得晚,他們去的時候,她還在包廂裡睡覺———小姐是夜生動物,白天裡要一直睡到下午三點鐘——— 一見面,首先宣告她是坐平臺的,不出高臺,小路說當然只讓你坐平臺,我有個老闆(我第一次被冒充了老闆),人好得很,錢也多得很,但就是怕性病和艾滋病,出門住賓館都是自己帶了床單,時時都戴了安全套哩。我就這樣被小路拉扯進了歌舞廳。小姐是個極高個子的女子,腿長是長,瘦得卻像兩根細棍,我一落座,小路卻拉閉了門出去了,這令我十分生氣,感覺是在把一對野物關在了籠子裡。說實在話,如果在我心情好的時候,或者這女孩是我所心儀的,我也會有了興趣與她攀談,但這小姐的臉我不敢看,一股濃重的只有洋人身上才有的香水味向我衝來,就認定她是有狐臭的。半個小時裡,我不知我在說了些什麼,小姐似乎說了一句:你在給我作政治報告嗎?我們就全然沒話了。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6)
回到賓館,天差不多黑了,而月亮卻飽滿地升在空中,我開始檢點著我對她是不是太那個了,剃頭擔子一頭熱而讓我羞愧,手機就響起來。懶得去接。手機響過一遍,又響起來。還是不接。仰躺在床上了,手機還在響,才一開啟,聽見的卻是她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接電話?誰呀,你說是誰?!看見月亮了嗎,今晚的月亮還是圓的。低頭思故鄉。你怎麼啦,現在在哪兒?你在哪兒?我在阿克塞。阿克塞?我跑來敦煌了你卻去阿克塞。
我走的是油線啊!
她說起話來,依舊是那麼快活和緊促,她並沒有自我解釋為什麼沒有在敦煌等我,也沒有說什麼讓我怦然心跳的話。她怕沒有這條神經,我這麼猜測,有些生氣,但我奇怪的是她卻依然會給我電話,是要欲擒故縱呢,還是真的在實施只做好朋友的諾言?她給我講她怎樣去了塔里木,在沙漠公路上已經瞌睡了車還在開,一次竟將車開出路面,歪在沙堆裡,虧得來了輛車幫她把車拖了出來。她說她在等待救援時曾經失望了,因為車上只帶了三瓶礦泉水,沒有饢,也沒有餅乾。但是到了塔中油田,那裡卻有了一片花草,花開得十分燦爛,那是工人省下礦泉水澆灌起來的。她那晚上睡在像列車一樣的工房裡,門窗關得嚴嚴的,第二天起來,還是滿臉的沙,連被窩裡都是沙。她說,她登上了六七層樓房高的鑽塔上,她是和鑽探工擁抱了的,她的渾身都沾著油汙,臉已經大片大片脫皮,紅得像猴的屁股,看不得了。在返回時路過了塔里木河畔的胡楊林,她脫光了衣服###了十多張照片,是躺在沙浪上拍的,覺得那些沙浪起伏柔和如同女人的胴體,她也是趴在倒下千年不死的胡楊林上拍照,感覺裡她是一條蛇。她說,去了塔里木油田,才知道中國正實施西部石油、天然氣向東部輸送的工程是多麼了不起,現在輸送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