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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國都監過了,還怕當個兵?”包子嗤之以鼻,“成!”
“那好,”秦長歌拍拍兒子大頭,“先跟我去個地方。”
“哪裡?”
“去看看你的好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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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宮位於城西南,原先是元獻帝的行宮,後來成為元朝囚禁犯事皇室宗親的地方,西梁建國後,蕭玦素來是個簡樸不愛鋪張的,原先元朝一切建築都只是簡單修葺便原樣使用,安平宮也是如此。
最愛奢靡的元末帝,連個廢宮也修得頗為華麗,佔地廣闊,高牆連綿,只是因為久未修葺,宮牆根的青磚有的剝脫掉了紅漆,斑駁的磚縫裡生出長草,在九月初秋的風中飄搖,顯出了幾分繁華落盡的淒涼。
在守宮主管太監小心的引導下,秦長歌攜著包子,踏著同樣長滿萋萋野草的磚道進入安平宮,一路景緻衰敗,雖然當初的榮華還殘留幾分氣象,但是假山是傾頹的,花朵是蔫敗的,滿地的草胡亂倒伏,池塘幹了大半,塘上觀風亭欄杆也壞了,遠遠望去如同失去牙齒的空洞的嘴。
世事如棋,棋局中每個子都不能操控自己的落局,都只能被動接受自己的結局,如同昔日繁盛的安平宮不能阻止自己的沒落,如同盛極一時的趙王蕭琛不能挽救自己的敗局。
英傑下場淒涼,便如紅顏無奈老去,一般令人蒼然感慨,何況,如果這一幕看在那曾經情意深摯的兄弟眼中,又會是怎樣的疼痛感受?
秦長歌突然明白了蕭玦昨日的心情,心底升起淡淡疼痛。
在捲起滿地亂草的風中停住腳步,秦長歌遠望著前方那一角飛簷,吩咐那太監,“你下去吧,我自己去找他。”
太監不敢多話的退下,雖知道與規矩不合,但這兩人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權傾天下炙手可熱的太師,誰敢阻攔?
自進入安平宮就一直很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包子突然牽牽秦長歌一腳,嚴肅的道:“娘,問你一個問題。”
秦長歌蹲下身,看著兒子清澈的眼睛,心底有隱隱的預感,平靜的道:“你問。”
“我想起我的祁叔叔和容叔叔了,”包子抿著嘴,不看老孃,只看著前方枯乾的荷塘,“你告訴我,他們去了哪裡?”
深吸一口氣,秦長歌淡淡一笑,等兒子這一問已經等了很久,原以為他早就該問的,不想這小子看似莽撞彪悍,心思卻有城府,居然一直沒問,直到今天,安平宮衰敗的淒涼景色面前,那小子被牽動情緒,終於問出了口。
秦長歌也曾經想過很多次萬一兒子問起怎麼回答,然而今日真正聽見這個問題,她突然決定實說。
“你祁叔叔回中川當王了,將來你去中川,還可以見到他,你容叔叔,去了。”
“死了?”包子問得很平靜。
“嗯。”
包子扭過頭去,半響,輕輕拔了根草,在指間繞了繞,編了個很醜的蚱蜢。
“你看,”他將蚱蜢遞給秦長歌,“我小時候總愛在大街上找娘,找了回去祁叔叔容叔叔再給人家賠禮把人家給送回去,我以為他們要罵我,他們都不罵,祁叔叔做他那個恐怖的糖給我吃,容叔叔就給我編蚱蜢,他編得比我還醜。”
他對著秦長歌綻開一個夢幻般的大大笑容,道:“那糖難吃,那蚱蜢一玩就散,真可惡。”
秦長歌定定的看著他,半響將手一伸,輕輕道:“兒子,想哭就哭吧。”
“哇!”
包子猛的撲進老孃懷裡,將腦袋拼命的向她懷裡扎,聲音嗚嗚嚕嚕的傳出來,斷斷續續含糊不清。
“……可是我再也……再也玩不到了……”
秦長歌抱住兒子,輕輕拍著他小小的背脊,低低在他耳邊道:“容兒,我們的一生裡,永遠都在經歷離別,這是所有人都必須接受的現實,而你,你是將來的西梁甚至是天下的大帝,你所要面對的殘酷事實,會比普通人更多……我的孩子……哭吧,哭吧,但望哭完這一場,此生裡你便再不懼面對任何森涼的命運……”
“我可不可以……不要這個皇帝……去換永遠的不要……離別?”
“這不是選擇題,人生裡有無數選擇題,唯獨生死不是,”秦長歌給兒子拭淚,“那些陪著你長大的人,那些曾經將你抱在懷中的人,那些愛過你的人,他們終有一日要離開,不過早與遲而已,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學會接受,並讓自己過得更好,幫那些未能將生命之途來得及過完的人,活出雙倍的精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