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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長歌收了盒子,想了想,拉了拉釋一衣袖,“喂,你上去後,會不會有空去地府作客?能不能幫我改幾個人的命譜?”
“丫頭,胡說什麼。”釋一微笑,“生死命定,再說你說的那幾個人……”他突然閉目,不再說了。
秦長歌一把拽住他,“喂,別死,你還沒說完呢。”
釋一卻只是微笑著,輕輕拉開她的手,伸手指了指東方,道:“去吧,就按你心中所想的,放心行去吧。”
他目中忽起金光,深遠而博大的籠罩了這廣袤大地,衣袖微微一揚,畫了個囊天括地的大圈。
“將來……都是你們的。”
三月間的春風綠了淮南淮北,卻難綠四季冰寒的赤河冰圈。
秦長歌重裘大氅,先是騎馬進入赤河中心的凍土圈,隨即前方有一處微微高起的白色土坡,那就是少有人蹤的冰圈了。
秦長歌在護衛拱衛下乘著雪橇前行,在冰圈外摒去護衛,緩緩下了雪橇。
攏緊領口,領上雪白的絨毛被冰風吹得在臉周飄舞,微微有些癢,秦長歌揚起臉,看著冰圈之上分外碧藍高遠的天空,想起很多年前,被命運驅使駐足於此的少年,是不是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看見了他令一生心之所繫的畫面,從此永隨愛而不得之深淵?
秦長歌緊了緊衣物,她貼心綁著一塊火龍皮,這是出產於冰圈之中一種極難捕捉的珍稀小獸的心口皮,著於人身則可抵嚴寒,心口綁上這麼一塊,最起碼無論多麼冷也不會凍死。
她緩緩一人走下那冰圈之外的白色高坡,越往裡走寒意越盛,很快連眉睫上都結上了霜花,而足下凍土全呈白色,細看來卻不是冰雪,秦長歌是不敢用手去觸控的,熱手觸上那溫度極低的土壤,只怕立即就會被粘住,扯下一層皮。
冰圈很大,空無一人,在臧藍天幕下沉靜安睡,秦長歌的身影,很快成了白色闊大畫卷上的一個小小黑點。
風漸漸大了起來,迴旋著在冰圈裡遊蕩,割到臉上便是殺氣凜冽的一刀,好在秦長歌從頭到腳,都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否則這般冷厲的風,吹上幾下臉上就會出現血絲。
秦長歌隔著氈帽揉揉臉,手突然停住。
前方,隱約有兩個盤膝而坐的人影。
秦長歌怔了怔——不是說冰圈其實早已無人居住了嗎?素玄早就該將飲雪族滅族了啊。
向前走了幾步,看清那是什麼,秦長歌突然頓住。
那是一處矮山,山前有高出地面的冰柱,看上去像個小型的舞臺,不規則長方形,冰面光潔平滑,晶瑩透徹,冰柱中,閉目盤膝坐著一男一女。
玉自熙和飲雪神女。
兩人俱容顏如生。
隔著晶亮的冰面,看得見那男子依舊如前紅衣爛漫,華光魅豔,黑珍珠般色澤的烏髮垂落,流水般瀉了一肩,一雙微微上揚的眉,掠出精緻的弧度,而唇角微微翹起,似在含著一抹永恆神秘的微笑。
秦長歌怔怔看著他,想起當年血月之下,那黑髮咬在那唇角的少年,策馬賓士衝破萬軍而來。
他揚臂豎起長刀三尺,閃著雪亮的冷光,直矗於身後那一輪血色圓月之中。
那年的白如雪玉,紅如妖月,黑勝黑夜的鮮明顏色,如今便要永遠冰封在這千年冰川之中了嗎?
恍惚間又是當初那個清晨,踏過石板橋的霜,溪水裡,陽光下,濯足的紅衣少年一回首,那一刻水波不流而陽光靜止,秋風裡吹散浮動的魅香。
又或者眾目睽睽長街之上,笑謔著堵上的他的柔軟的唇,那唇將永生保持這鮮豔色澤,永不消褪,只是這樣留存的方式,留給繼續前行的人們的,又是怎樣一種暗暗生痛的紀念?
……上林庵中斜臥孤墳、山腳下羯鼓前流蕩煙光、金甌宮反唇相譏、貢院門口糾纏刁難、杜城青樓中不情不願的男女反串、李登龍內府一曲驚天、大儀殿莊肅慶典上送上的蕾絲內褲、靜安王府後花園白銀地水晶冰上的對飲烈酒,觴山腳下隆重吹打著給滅狼出殯,然後再打算把它吃掉……
秦長歌突然微微,帶淚的笑起來。
眼前光影浮動,紅衣蹁躚,隱約好像他依舊姿態妖嬈的斜倚冰川,翹起潔白手指,幽魅嘴角微微一撇,笑吟吟道:“……一死如煙滅,要墓地棺材的做什麼?不過虛無應景而已,與其爛在骯髒的泥地裡,不如選個好地兒解決掉自己,比如這狗,我想它一定願意被我吃掉,比如我自己,我想死要冰天雪地裡,凍在千年冰層中,永不腐化,永遠留存住我的美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