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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倒灌了進來,頓時吹散這滿屋濃重的陰鬱。
他冷笑著大步走到他面前,握緊他的手,“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是要幫你的!”
“哥,額娘讓我來叫你們呢,我見著父汗一臉的笑,準是好事兒……”
“哥,咱們比箭去,我今兒能三箭齊發了,師傅誇我來著……”
“哥,我溜出去被二哥瞧見了,一會兒準又要跪臺階,你可得幫我求情……”
“哥,……”
手下用了勁,脆生生的響兒,箭應聲而斷。
他是心軟了,那些更狠的話說不出口,嘆息著將斷箭從多鐸發顫的手中抽了出來,指尖便觸到箭桿上那一截凹凸不平。
父汗,您刻下這“天賜良緣”四個字時,也一定料不到今日,對不對?
雨聲淅瀝,愈見輕遠,聽著仿若漸漸要止了。
抬眼卻見天岸含在窗子口,甸甸一方的煙燻黑,沉得像透不過氣來。
多爾袞忽覺得乏,乏得透了。
玉兒大婚的那一日,他站在那喜堂的外頭,千念萬想俱是茫茫,那個人站在自己身後冷冷道,痛得厲害?十四哥,這痛便是要您記住,如今您若是一步錯,則步步錯,不僅會毀了您自己,更會連累她!
齊爾雅真說得沒錯,可他終還是連累了玉兒,今日這話原原本本還給她,明明不公,她卻不過默然點頭,她是知道的,他們不能滿盤皆輸,籌碼壓得太重,代價必然對等。
這錯已然生生的鑄成,縱有悔恨,亦是無用。他還不起玉兒的,日後多鐸亦還不起她……
入得夜,果又起了風,一時驟雨劈頭夾臉下來,好不熱鬧。小鄧子端了藥,沿邊廊一路兒奔到內室,還未歇口氣,便見多鐸伏在床沿,只咳得一陣緊過一陣,慌得擱了托盤兒,手忙腳亂上前替他揉著背心,一疊聲地喚“主子”。
多鐸咳了會兒,待順過氣,便撐著他的肩半坐起來,皺眉道,“慌裡慌……張的……做什麼……”
屋裡只燃一支細燭,外頭籠了紗罩,黯然無色,照著面前這張俊肖的臉也似玉石一般清冷,著不上半點血色,小鄧子只覺心酸,取過軟枕扶他斜靠著,低了聲兒勸,“主子,該服藥了。”
“倒了吧,”多鐸淡淡轉過身,伸手解了胸前一粒紐扣,“悶得狠,去將窗子開一開。”
“主子……”他只是猶豫,半天期期艾艾著回話,“外頭風大,您身子受不住……”話音未落,臉上已著一記耳光,括得他從腳踏上翻下來,
“哪來那麼多話!你這差事是不想當……”耳邊冷冷的喝斥終化作劇咳,他哪顧得及面上火辣辣的痛,撲到床前,已帶了哭腔,“主子,您別動氣,奴才這就去,奴才這就去……”
“起來……”多鐸捂住胸口,強忍著咳怒道,“給我出去……”
手心有箭刃劃開的口子,一道道凌亂地割斷了掌紋,血合著藥,凝成猙獰的起伏。“你這是不想再上馬開弓了?”果然是被哥罵了,若不是自己還病著,怕是還有更狠的呢,他微微笑起來,慢慢覆住掌心,哥,我又欠你一回……
咳得久了,兩脅生痛,站起來也只是發暈,午後硬撐了半個時辰確實要不得,他下了床,因腳下虛浮,扶著床柱定神,卻又咳起來,恍惚間瞅見門外人影晃動,雖知是小鄧子怕他病中難受,候在外頭不敢走遠,心內仍是有一種寥寥的期盼,連自己都覺荒謬。
不止荒謬,更有揪心的恨意,恨她無情,卻更恨自己……
推開窗,浸骨的寒撲面而來,那真叫狂風冽雨,捲入房中,“砰”地竟將桌上童子捧花銅燭臺吹翻了個兒,多鐸一怔,生怕燭火燒著紗罩與桌布,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撈了起來,才見燭芯已燃盡了,唯未凝起的燭油濺了開去,半是染了檯面,半是灑在那隻花梨木雕的錦匣之上。
他候在她小山居月亮門處,天綿綿下著雨,清寧宮散了席才不過一炷香的時候,卻仿若等過了一世,許是短暫許是長遠。
那花瓶底踩在青石路上,嗒嗒的輕響,由遠而近。
“格格,您慢點兒,小心崴著……”
“早死早投胎才是正理兒,哎,我可想……”爽利的抱怨頓在路的轉角,忽的沒有了下文。
她站在那裡,藕荷色喜字百蝶穿花的馬褂,捻襟納紗玉色袍子,掌一柄竹節的油紙傘,朱唇微啟,似語還休。
他走過去,她便迎上來,毫不見膽怯與驚惶,將傘往他頭上一遮,一手已將帕子遞過來,“天涼著呢,這般淋雨可不成。”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