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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的時候,先看到的是額娘哀愁的臉,“您怎麼了?”
“傻孩子,瞧睡的一頭汗……”我的話是催淚彈麼?她先是驚喜,繼而卻哽咽起來,伸手替我拭汗時,兩大滴淚水便溢位眼眶,落到了被褥上。
“我沒事了,”坐起身,眼前些許的模糊,並不妨礙我張開雙臂,抱住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在她耳邊說,“您永遠都是我的額娘。”
肩上很快濡溼了一片,她說,“雅兒,別怪你阿瑪……”
阿瑪已經離開七日了,七天之前,我們連夜趕路回到科爾沁,終於趕上見最後一面。
在博瀚的姐姐身上,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所謂的迴光返照,所以當阿瑪吃力地握住我的手,一種莫名的恐懼由心底升起,擊碎了冷靜,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感到生命正急速地從我的指縫中消失。
我伏到他唇邊,斷斷續續聽到“……孩子……親生……過,過繼……”轉眼看見站在人堆裡的博瀚,是說過繼不如親生嗎?趕忙答,“阿瑪,您還要等著抱孫子呢。”誰知他卻喘著氣連連搖頭,似是要急於否定什麼,我求助地轉頭看寨桑、吳克善、滿珠習禮、諾敏……所有人臉上都是一樣的悲痛和沉默,只有額娘含淚道,“讓他說。”
說什麼?
“……貴有女,生西遼……禎祥幸,致族望……雖非親,養而嫁……終得……”阿瑪的手在漸漸鬆開,彷彿是因為得到額孃的預設……我卻怔怔聽著這意義不明的遺言,直到圍在塌邊的人開始哭叫“阿瑪!”“瑪父!”“姨父!”才感到了猛然的失落和哀傷。
“雅兒啊,別怪你額娘……”這是阿瑪留在世上最後的一句話。
太陽昇起,又是新的一天。
我走出氈房,觸目是蒼白與青翠交織的風景,諾敏跟上來,“姐姐……”她啞著聲音喚我,遞過臂彎裡的厚外裳。
“謝謝呢,天又暖了,”我淡笑,這些天她也瘦了好多,“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諾敏垂著頭,眼眶泛紅,“我再陪姐姐住些日子,到時……嗯,就和阿瑪一起走。”
我心裡一動,不由自主問,“你阿瑪也來了麼?”見她點頭答“三日前到的……”,思緒便飄走了,也沒注意後文,直到她忽然偏首“呀”的輕撥出來。
“什麼事?”我醒神,轉頭順著她的目光向南面望去,呆了呆,才輕道,“你……怎麼來了?”
初春的風輕拂在臉上,難以分辨是暖是寒,諾敏挽住我的手臂,她是要問什麼吧,可是現在的我,卻並不打算分給她的疑惑,哪怕一秒時間。
是太久了,過去的時光,還有那個在某個瞬間已變得明朗而開闊的未來。
“多鐸!”雙手摟住他脖子的一刻,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像又疾又重的鼓點,因為奔跑和喜悅。他接住我時卻一臉愕然,被嚇到了嗎?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拒絕更多的思考,感到他急迫的擁抱緊緊壓住我的脊背,“雅兒……”
他一手勒住我的後腰,一手抬起我的下頜,唇便壓了上來,起先還是額頭和鼻尖的舔吻,隨後便轉移到側臉和嘴角,我閤眼任由他略嫌粗暴的舌尖,絞入口中糾纏。漸漸,他放輕了動作,手掌撫上我的眼睛,“別哭,我在這兒。”
哭?我伸手,面頰上已溼成一片,這是……我的眼淚?也許是陽光太亮,也許是風沙太大,也許都不是……他的黑影正輪廓分明地投在我的身上,“嗯,我知道。”
心裡莫名的情緒慢慢散去,我輕推他緊箍的手,他卻不肯合作,貼著我耳際摩挲,“想不想我?”對身邊的咳嗽聲和笑聲,他充耳不聞。
我沒他這等厚的臉皮,只低聲道,“快放手。”
“回答我。”差點忘了和他臉皮一個數量級的還有他的固執,我莫可奈何地點頭,說不想那是騙人的。他這才滿意,笑著在我唇上親了一記,向一旁努努嘴,“喏,這就是你說的表妹?”
諾敏嘟著嘴叫了聲“姐夫……”視線在我和多鐸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她臉色怪怪的,不是因為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緣故吧?
多鐸毫不在意她打量的眼光,只笑道,“你們姐妹果然相像,”說著便湊過來,熱氣吹在我耳尖上,“不過還是不及你美呢……”
我看到諾敏瞪大的眼睛,腦中卻不自主想起阿瑪那句“雖非親,養而嫁”來,她當然是該像我的。
闊別的這近十年,已足夠讓一個少年變成完全陌生的青年。我們並肩立在堂下時,額娘似乎無法把當年在金帳裡拐走她女兒的小鬼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