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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活到十八歲就死,到底相差多少?”
他說:“我怎麼知道,頭七的時候我回去上柱香,幫你問問我奶奶吧。”
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燦爛得就連她的下巴下面的膝蓋似乎都跟著盪漾了起來,“好啊,幫我問問吧。或者,到時候,我自己問她。”短暫的靜默過後,她清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說:“陳醫生,你可以把你的電話給我嗎?”
他說:“可以。”
次日,他參加過會診的病人住進了病房,在昭昭隔壁的那間。那孩子的狀況很複雜,他們一時間也無從確診。他被這個病例搞得心力交瘁。每當碰到無從確診的狀況,他都會莫名焦躁。天楊在午餐的時候淡淡地取笑他:“你強迫症又犯了吧?”他沒講話,甚至沒有像平時那樣回覆一個微笑給他。嘆了口氣,把面前那個幾乎沒動過的餐盒蓋好,用力地讓筷子準確地戳破盒蓋。
如果能確診出患者已無可救藥,那他就是見證者這個患者的沉淪;如果連確診都不能做到,那就是和患者一起沉淪。他不大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他不管黃昏已經降臨,他也知道他的學生裡面有人已經將近48小時沒有睡覺,他把他們召集起來,把資料派發下去,對他們說:“明天上班之前,誰能給我一個有用的想法,真的幫這個患者確診——不管你們是在等實習鑑定,還是在等著我的課的分數,我都給最好的。”
“陳老師,如果我回去問我爸爸,算不算作弊?”這個問話的女孩的父親曾經是葉主任的同窗,勁敵,眼中釘,在他徹底放棄醫生這個職業之前,在整個華北的血液科裡,都是個彷彿鍍過金的名字。他搖搖頭,簡短地說:“不算。”“陳大夫……我今晚值夜班……”講話的是一個修讀在職碩士學位的住院醫生。他笑笑,看著他:“那不是正好麼?你隨時都可以查所有你需要的資料。”
他是在辦公室過的夜。鬧鐘沒能吵醒他,他以為外面不過曙光微露,其實查房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微微轉了個身,高度不合適的沙發靠墊在考驗他的頸椎。他模糊地想:今天又什麼特別的嗎?似乎是星期五,是星期五嗎?他艱難地坐起來,四處尋找手機,卻沒有找到,算了,是不是星期五,等下可以問問天楊。
一個護士破門而入:“陳大夫,昭昭突然昏迷了,心率是——”
他喜歡類似的時刻,那種醍醐灌頂一般降臨的冷靜和清醒,彷彿有一隻手為他的大腦裡撒了一把冰塊,讓冰涼的警覺一直沿著他的脊柱蔓延下去。
那女孩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48小時。他知道,照這種情況,無法控制的內出血幾乎是必然的結局。鄭老師坐在ICU的外面,從早晨,直至黃昏。黃昏的時候他緩慢地站起來,沒有表情,他並沒有立刻轉身行走,他知識站在那兒,站在窗外的夕照的前面。似乎是在等待鳥雀落在他肩膀上。他不知道鄭老師是什麼時候離去的,他只知道,第二天的清晨,他又來了。一時衝動之下,他簡直想過去和這個人聊聊天,他想知道,這個人是對所有的學生都會如此,還是昭昭是特別的例子。
他也想知道,當一個人可以如此傾其所有地對別人好,那是否表明,他已經不屬於珍惜自己了。
又一個黃昏降臨,他終於有了一點空閒的時間,坐到了鄭老師的對面。他說:“她這次挺過去了。再過一會兒,就可以送回普通病房。”
那人說話的時候,盯牢了別人的眼睛:“您無論如何都得救她。”
他靜靜地,有力地回望回去,他像告訴他不是每個人都吃那一套,他點頭道:“我會。”
鄭老師的整個臉龐都散發著試圖給人啟蒙的訊息:“這孩子的爸爸已經要進監獄了,無論如何,請您治好她。”
他知道自己面露微笑,和上了他內心深處的冷笑聲,原來這個大家公認的好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鄭老師他自己一定意識不到的,他此刻要求的東西無非是“特權”,跟旁人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他只是淡淡地說:“每個病人都是一樣的,我都會盡全力。”——說完這句,他饒有興趣地想,有的人聽完這句話,會覺得潛臺詞是在要紅包,只是不知道這老師會如何反應。
鄭老師依然不為所動:“可是她至少需要活到她把爸爸的判決下來那天,他們得再見一面。”坦白地講,他的強調並不讓人討厭,相反的,誠懇而且令人信服。可是——他在心裡問:你需要別人回答什麼呢?你只是需要別人此刻虛情假意地適應你營造出來的煽情氛圍,然後像那些騙小女孩的日本電視劇一樣,用力地點頭說好麼?你究竟是在為你的學生盡力,還是隻需要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