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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村男孩子的頭,擋別村女孩子的路。
在家裡,男尊女卑,這好像是哲理一般,無可置疑。所以生作男人並被全家的男人寵著,這是一種榮耀。
我可以搶其他兄弟姐妹的好東西來吃,來玩,也可以在不高興時踹他們幾腳,而他們只能忍耐,沒有權利反抗。
在這種環境下,我使勁長大,像村裡的槐樹一樣長大。
很幸運的是,在爺爺和四叔的有生之年,我像家族的所有人期望的那樣,每年為家裡搬來不少榮譽,給整個家族的臉上添了不少色彩。
爺爺去逝時,“昌”字輩的兄弟不和,大家最後分家了,從原來的一個大家,分了六個小家。四叔因為未婚和奶奶住到了一起,其他“昌”字輩的叔伯們都帶著自己的家眷搬到了新修的院子裡。爺爺其他兄弟的家裡也同樣如此,全部分家了。
從糧食到傢俱到土地到牲口家禽等等都分成了好多份。
家裡的戶口本從一個分成六個,而且從藍色變成了黑紅色,從32開本變成了16開本,從左右翻開變成了上下翻開,裡面的字從手寫變成了列印字。
十三
當你的微笑被歲月擦傷,當你的堅守被冷風凍碎,你依舊在黯然的夜裡被一次次擱置於某處。你淪陷了,淪陷的徹頭徹尾。你習慣了墮落,當你滿足於自己的墮落時,你已經奔得很遠,無法回頭。你站在落滿塵埃的牆角里,嚼著季節的糾結,把羈旅的紋路按進掌心,踩進枯草的凍根,你無法停止,你註定遊歷。
四叔終身未娶,但他突然走了,走得乾乾淨淨。他活著的時候日日夜夜地去土坳裡的一個斷裂了的山崖上,坐在椿樹村的林地裡,守著一座沒有刻字的墓碑。他掙扎著去守侯自己的戀人,最終還是沒有承受起輿論的壓迫。
四叔斷然地把自己的頭顱掛在杏樹的繩索上。他走了,永遠擺脫了愛情對他的糾纏,在另一世界和自己的愛人相依相伴。
我一直有一個夢,夢裡我騎著棗紅色的嗎,四叔牽著馬頭,一直往山坳裡走,闊大的山坳四面圍繞著絕壁,綠草葳蕤如注,好似天上掉下來般翠眼。在山坳的中間有一座土山,山上沒有路,沒有人能上得去,四叔騎上馬,側馬揮鞭,棗紅馬飛奔上去,那裡樹著一座無字墓碑,他沒有日夜的守著那座墓碑。無聲的嘶叫著。我幻想過,幻想自己在四叔的墓碑前站著,用手拂過他的石碑上的風塵,那乾裂的縫間裡裂出了融進去的埃土,這個幻想最終成為了現實。
四叔的事應當也是一個浪漫的悲劇。椿樹村有許許多多的寡婦,這許許多多的寡婦中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四叔中意的一個女人就是這許許多多寡婦中一位寡婦的女兒。
守活寡在當時如同生活裡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對於女人來說是必須經歷的,只是時間的先後罷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寡守得住守不住的問題。
六孃的娘就是活寡沒有守好,自己的男人死了後好多年,又生了野種的寡婦。誰都知道她生的是個野種,因為她生的是個怪胎,口眼歪斜,沒有耳朵,手也不健全。怪胎沒有被拿出去燒死後埋在林地裡,而是被養大了。因為怪胎的爹,就是六孃的娘偷的那個人還活著。
六娘就是怪胎的姐姐。四叔和六娘也是定的娃娃親,可他們不像其他娃娃親那樣沒有感情,他們是一段早已修好的姻緣,然而這段姻緣卻沒有修好結果。怪胎長大了,要娶妻。六孃的娘就想換親,爺爺再沒有女兒換了,只好作罷。
六娘給怪胎換了親,自己也嫁給了一個怪胎。換親自古哪有好姻緣。六娘嫁給另一個怪胎後守的是婦人之道,行的是鄉俗之儀,得到的卻是虐待。
她無以復加的積澱自己的抑鬱,吐露給四叔,最終六娘還是抑鬱而終了。六娘還是被埋在了亂墳裡,埋到了椿樹村的林地裡。
六娘在死前把自己給了四叔,四叔說他摟著六娘再也沒有了慾望,他絕望了。他沒有希望的生活著,而今卻要再度絕望的活下去,自己的愛人卻要擺脫生活了。四叔送六娘走了,六娘結束了自己承受骯髒的生活,投入了永恆的自由中,把一切扔給了四叔,讓四叔一個人去承受。
如果愛情是自私的話,那麼什麼都是自私的;如果人是自利的話,那麼相戀的人依舊是自利的。沒有什麼是最偉大的,只有思戀,它沒有自私沒有自利,是最最高尚的情感。
陰陽兩世的隔戀,四叔還是選擇了離開這個風塵的人世。
我回到家時,依舊想起了四叔的往事。我也依舊想到了夏川,那個我曾經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