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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叢蘆葦邊。
幾乎與此同時,船尾的光線一亮,卻是有守衛提了燈籠出來照了一照,好一會兒,大約沒能發現動靜,方才又回了艙,隱隱還聽見那人在嘀咕:“嗯,如果不下雨,怕可以釣上幾條大魚了。”
雨霖鈴 冷夜空庭奏廣陵(五)
畢竟是在河裡,又是這樣的大雨中,這樣偶爾的聲響,還引不起他們的重視,竟被當成了魚兒在水中跳躍了。
碧落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楊定握住,他手指上的溫熱,在這樣的悽悽冷雨中,顯得格外分明。
正覺尷尬際,楊定已拉了她站起,低笑道:“還好,遇到兩個饞鬼守衛,不然我可給你害死啦!”
碧落氣往上衝,哼了一聲,低低道:“你怕了?那你留在船上侍奉你的王子殿下去,我不需要你陪著!”
她說著,一甩手,徑衝入滂沱大雨中。
身後,楊定無奈地苦笑:“果然,果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碧落走了一陣,不見身後有人追來,只當楊定給氣著了,果然沒跟上來,心中又有些懊惱。
這樣黑漆漆的雨夜,獨自一人趕上二三十里的路,實在不太好玩。何況這人對自己頗是維護,若是惹了他不快,日後在苻暉跟前,越發沒人為她說話了。
正鬱悶時,忽聽得身後馬蹄的的,夾雜在嘩啦啦的雨聲中,似已到了跟前;忙回頭看時,只見楊定騎了匹馬,手中還牽了一匹,衝她笑道:“快上馬來!這麼著走一夜,明天得累得一天起不了床了!”
碧落又驚又喜,忙踩了馬蹬躍上馬去,方才輕輕說了句什麼,飛快拍馬上前。
那句話飄到雨中,楊定揉了半天耳朵,才猜著她可能道了句謝,搖頭笑了一笑,拍馬直追。
馬蹄飛揚,泥水高高濺起,甩到兩人蓑衣上,又迅速被大雨衝去。
豆大的雨點,那樣嗒嗒地打到臉上,密集如箭,順了臉頰滑落到蓑衣下的肌膚上,很冷。
但碧落心頭依舊一片熾熱,彷彿前方有烈火在燃燒著,憑他霜刀劍雨,也撲不滅,澆不熄。
蒼穹黑暗無邊,但終將看到光亮,或如閃電,在片刻間撕開天幕;或如晨煦,在幽光裡倔強鋪展。
所有的疼痛,身體上的,和心靈上的,都似已麻木,唯一的念想,就是前方。
前方的平陽城,前方的太守府,前方的慕容衝。
太守府熟悉的屋宇在望時,碧落心中的熱終於滾出,沿著眼眶,湧得極快,卻被冰冷的雨水衝去得更快。
她一躍從馬上下來,卻覺腳都軟了般,差點撲倒在泥濘中。
楊定在雨中高叫:“喂,慢點兒!”
她定一定神,轉身衝到側門,啪啪啪地雙掌用力拍門。
隔了門縫,府中隱約的輪廓極是熟悉,不過半日不見,便覺那些清冷的景物暗影,如波濤浮沉著,陣陣衝擊在胸口,竟將眼中的淚水越逼越多。
“小鐘,老蔡,開門!快開門!”
因為是從嗓口的大塊氣團中逼的聲線,她的嗓音高亢得有些尖厲,啪門聲又急又快,那抓了馬鞭拍著門的手,纖細而蒼白,帶了雨中秋葉的顫意,在黑夜裡無聲地掩飾著虛弱的抖索。
匆匆,門被拉開,守衛驚訝大叫:“碧落姑娘!”
碧落定一定神,棄了馬鞭,推開守衛,直衝了進去。
沿了石徑,一路是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山石,熟悉的花木,在夜雨中耀著冷而微亮的光澤。
轉眼,便到了那住了十年的臥房。
雨霖鈴 冷夜空庭奏廣陵(六)
十年,都是她伴了一名侍女睡在外間,與裡間的慕容衝臥室,僅有一牆之隔。
屋前如以往一般,高高地掛了一盞紅燈籠,幽黃的燈光在冷風中飄搖晃動著。
屋門是虛掩的,輕輕推開,內外俱是一片漆黑。
慕容衝睡著了麼?
現在也快有三更天了吧?
白日裡的一場折辱,也該讓他恨痛直逼骨髓了吧?他本是那樣驕傲而尊貴的貴胄子弟,這日復一日,夜復一夜,該怎樣地苦苦忍受!
他的睡眠中,是不是又開始那從他十二歲起就不斷綿延的噩夢?
“衝哥!”碧落脫了蓑衣,扔到一邊,點燃了蠟燭,持了那鶴嘴燭臺,一邊往裡走,一邊小心地低喚。
外間原碧落睡的床鋪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依然是碧落晨間離去時的模樣。那綿軟的錦被,那繡了並蒂蓮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