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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的濃香,客廳處,數年如一日鋪設的柔軟的地毯仍舊很受歡迎。陽光從窗外撒入,院落中蔥蘢的植物在深秋時節一片金紅,威風真的老了,毛都不夠小時候黑亮了,孩子們太鬧騰,它便大度地跳下沙發讓出地盤去地毯的抱枕裡曬太陽睡覺。愉悅的小手抓了一把釘梳,小心翼翼地跪到地毯上給它梳毛,看到空蕩蕩的那半邊腿時,就一臉心疼地放下梳子摸摸。
“疼不疼呀?”
威風舒服地袒出肚皮,四腳朝天,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
渝喜用鼻子碰了碰它溼漉漉的鼻子,被舔了一下,抱著它的脖子一併倒在地毯上笑了起來,秦霍收起報紙默默坐在旁邊,臉上沒什麼情緒,原上卻知道他在留心注意孩子的一舉一動,以避免他們受傷跌倒。
原上收回視線,目光掃到書架後頭牆壁上設立的那小小的稱不上靈堂的靈堂。
他的父親母親,和秦霍的父親母親。
原主的父母去世得早,沒有留下遺物,否則原上還會再祭奠上一張相框的。原上覺得秦霍這個人有時候很敏銳,但每碰上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就又變得遲鈍起來。他掛著這樣正大光明的遺照,半點沒有想掩飾自己過去的意思,可面對照片裡這一對畫風顯然和原主過去的生活大相徑庭的夫婦,秦霍那麼多年竟然一點疑問也沒有。
長了那麼張精明強幹的臉,內裡傻白甜成這樣,真是少見。
渝水淼朝冰箱裡塞東西,塞不下了,把原本放在裡頭一些蔬菜取了出來,十分驚訝:“你哪兒來那麼新鮮的雞樅?你嫂子上次去雲南吃過一遍,念念不忘,回來就再買不到了。”
“尤阿姨前兩天給寄的。”原上開啟盒子取了一小片渝水淼他老婆的絕技滷牛肉,嚼得滿口生香,投桃報李道,“你勻一半去吧,別全給拿走了。”
渝水淼賤笑著將那袋蘑菇一分為二,拿走了三分之二多的那一半,又挖金子似的在冰箱裡找,劉阿姨寄來的甜紅薯,周母買回的巧克力全沒放過,帶來的幾個袋子騰空沒多久又給裝滿了。
尤阿姨和劉阿姨年紀大了,已經被兒女接回了家鄉,臨走時原上給她倆一人包了一封厚厚的紅包,阿姨們哭得稀里嘩啦的,好幾年了還偶爾給他打個電話,家裡特產豐收了總牽掛著給他寄一份來。
周母愛上了旅遊,基本不太在國內呆了,同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滿世界亂飛,穿旗袍的雍容老太前幾天發回來的照片活脫脫一位驢友。她心大身體好,特別能蹦躂,上山下海高空彈跳潛水,平時待遊輪上,登入上岸就拼命買東西給秦霍寄,家裡的零食糕點巧克力都快堆不下了。
說起這個原上就愧疚,渝喜愉悅的體重一多半都託了這些零食的福。
他一邊給滷牛肉裝盤,動作時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一邊就笑了起來。
渝水淼剝了個香蕉靠在櫥臺上看著他動作,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柔軟。好友還年輕,他卻已經老了,但看到對方眉眼之間那明顯是生活非常祥和幸福才能沉澱出的光彩,他卻打從心裡高興。那樣一起叫他現如今都找不到合理解釋的奇遇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時間讓渝水淼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時在葬禮上絕望得甚至想一起去死的心情。
原上明顯不擅長下廚,擺盤擺得難看死了。渝水淼被老婆井井有條的生活習慣收拾得看不得一點雜亂,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把原上擠了開。
“我的小少爺哎,邊兒去吧,看得我愁死了。”一邊利索擺盤一邊挑了片筋肉摻雜得恰到好處的肉片塞進原上嘴裡,看著原上一邊吃一邊笑,他也笑了起來,又聽著耳畔小孩兒的小聲,突然問,“觀兒,你喜歡渝喜還是渝悅?我送一個給你吧?”
原上踢了他一腳:“毛病。”
“真的,觀兒,你和秦霍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該有個孩子了,以後年紀大了也能有個小輩照顧。去領養還是去生都不合適,別人家的我也不放心。”渝水淼非常認真地解釋,“我家這倆熊孩子吧,雖然胖了點,但也算是在你倆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我和你嫂子已經商量過了,她對這事兒也沒意見,孩子交給你帶,我們也放心。”
原上咀嚼的動作突然頓了頓,喉頭髮緊,眼眶酸澀。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突然笑起來。
“真是有病,就咱兩家的關係,孩子放哪帶有什麼區別?渝喜渝悅一年有半年賴在這,不進我的戶口,以後我和老秦年紀大了就不養我們了?我非得揍他們一頓不可。”原上摸了摸兜才想起自己已經戒菸很久了,因為秦霍特別任性,親嘴時嚐到煙味會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