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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太子露曄也不可避免地將全副的信任付與了清瑟。他在她面前撫琴,他在她面前藉酒鳴才、高談雄辯,他在她面前暢談自己的滿腔理想與抱負……
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尚御擅權專斷、佞臣誤國的憎惡。
他經常會產生一種錯覺:清瑟看著他時,眼神裡彷彿含著某種複雜的情緒;又似期待、又似矛盾,但當他想要仔細追究時,那許多情緒卻又倏然消失,那雙眼眸一瞬間變得柔和似水,溫婉脈脈。
露曄終於決定要去試探清瑟。這是個太過大膽的決定,冥冥中幾乎要押上他的一生做賭注……只可惜露曄當時,並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身上的哪一點已經在暗中說服了他。也許是初見時的驚豔,當他初次看到她嫋嫋婷婷向他走過來的樣子,腦海裡像是忽然間崩斷了一根弦,〃錚〃的一聲,聲如裂帛。他忽然變得六神無主。
也許是她身為當朝第一琴師的高足,而他酷愛她的琴藝與她的蕙質蘭心。又或許,是因為當日尚御向露曄介紹著她,討好般地要她向露曄行禮時,她眉間一閃即逝的、對於尚御的忍耐與薄怒。
露曄斜倚著琴案,看似漫不經心地以指尖蘸茶,在琴案上寫字。
清瑟果然走近露曄身側,半俯下身來凝神端詳那轉瞬即逝的字跡。
〃尚……御?殿下,你寫的……可是宰相名諱?〃
露曄從容微笑,〃孤寫的,乃是當朝第一奸臣賊子的大名。〃
商品十七:古琴 之二(2)
清瑟的臉色有點發白。露曄不動聲色地繼續注視著她。誰知她縱然吃驚,態度倒是控制得非常恰如其分,一瞬的驚異之後,她已經怡然一笑,輕描淡寫。
〃原來是奴婢看花了眼。好在奴婢所擅乃是琴藝,實在也不需要眼睛看得多清楚。〃
滴水不漏的回答。這還不是露曄想要的結果。
於是他繼續試探著她。但任何事情只要做多了,總會成為一種習慣,當露曄恍然驚覺的時候,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在清瑟面前表露過太多自己的真實情緒,自己關於尚御專橫擅權、頤指氣使的種種不滿。
他想要收斂,想要改變。然而對一個人的習慣性的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放開,即使他已經知道了清瑟並沒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慧黠而無辜;關於他的一舉一動,太多訊息都已經由清瑟傳遞到了尚御那裡。
露曄起初暴怒,繼而迷茫,最終變得冷然。他畢竟還太年輕,除了憤懣與惱恨之外,他也並沒有其它手段來反制尚御。他在朝中毫無根基,所以他夢想著憑藉自己天潢貴胄的身份,有朝一日能夠君臨天下,那時就可以將尚御一舉成擒。
尚御愈來愈驚慌了。每當他進宮與皇上當面奏對時,太子露曄往往就立於御座之傍,清朗俊美的面孔半隱在紗幕錦簾的陰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一雙直視著尚御的眸子卻清亮得驚人。尚御愈來愈不敢當面直視太子露曄,因為露曄眼中那抹光芒彷彿隱含著一絲少年的銳氣和旁觀者清的寒意,似要刺透尚御恭謹的偽裝,將他整個人,連同內裡已腐敗不堪的心思,一道抖散揚起,攤開在陽光下,使他無所遁形。
終於,尚御找到了一名宗室之子,名叫舒光,家道早幾代便已中落,父親不過是小城的一名保長。但尚御很看中舒光的謙恭謹慎、淡泊無為的性格,更何況舒光的面相,在當地也甚是出名,傳為大貴之相。於是尚御派人把舒光接到京城,伺機而動。
露曄的地位危如累卵,朝堂之上早已是山雨欲來,暗潮洶湧。但這一切,露曄並不知曉。
這日露曄又命清瑟撫琴。清瑟遵命,彈《秋胡行》一曲,委婉唱道:〃泛泛淥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隨風靡傾。芙蓉含芳,菡萏垂榮。朝採其實,夕佩其英。採之遺誰?所思在庭。雙魚比目,鴛鴦交頸。有美一人,婉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露曄半倚桌旁,手中握著半滿的酒杯,閉目吟賞。一曲既終,他才睜眼望著清瑟,不太正經地笑謔道:〃孤總覺此曲端的是在寫你,'有美一人,婉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清瑟笑嗔:〃殿下當真醉了,卻又拿我取笑!'知音識曲'我還勉強算得,但這'善為樂方'就全是殿下一人才學及此,何苦又說了出來,教我嫉羨?〃
露曄果真有些醉意,臉色微微泛紅,顯見已喝了不少酒。自己尚未入繼大統,朝政仍處於尚御把持之下,雖然在尚御的眼裡他已經足夠意氣風發,但露曄自己仍覺得壓抑而不甘,胸口像有某種糾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