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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里的光線暗,她的臉龐模模糊糊的,卻依然美得驚人,就如同霧氣籠罩的一支曼陀羅。
他說:〃我本來是想來還錢的,可是路上我把錢花了。〃
蘇星忍不住輕笑:〃那你來幹什麼?〃
侯洙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明天再來還你,好不好?〃
蘇星望著他,即便換了人世,那人眼裡的執著還是沒變,心裡便泛起一絲酸楚。
宿命已定。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低低地說:〃你一定要來?〃
侯洙點點頭。
她笑了笑,〃那你就來吧。〃
蘇星到裁縫店,取她定做的旗袍。
那爿裁縫店,就在那條夜市的街上,晚上是夜市,白天是商業街。
旗袍是大紅的,大紅錦緞,輕輕一抖,便在陽光下泛出媚惑的光澤。
裁縫問:〃要做新娘了?〃
蘇星怔了一會兒。
新娘?新娘。
〃是啊。〃她笑笑,〃快了吧。〃
〃那恭喜啊!〃裁縫樂呵呵地說道。
恭喜……
〃恭喜啊,姐姐!〃
〃恭喜啊,這回脫身火坑了!〃
〃恭喜啊,姐姐就該飛上枝頭!〃
〃恭喜啊……〃
那些歡笑的聲音,在耳畔幽幽地迴響,倒像陰毒的火,一點點噬著人的心。
手裡的大紅旗袍似是越來越豔,陡地張滿了整個天地間,像火,也像血,無邊無際,將一個渺小的人兒困在其中,逃不脫,掙不開……
〃咦?〃冷不丁,有人歡叫一聲,〃原來是你!〃
漫無邊際的紅,驀地一收,眼前仍是那件新做好的旗袍。
蘇星迴過頭,原來是那古董店的年輕女子。
〃好漂亮的旗袍!〃她欣喜地贊,〃你面板這樣白,一定很襯。〃
蘇星無力地回答:〃謝謝。〃她還不曾徹底從亦真亦幻的記憶中掙脫出來,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脫開了去。
〃那連理壺還好吧?〃女子忽然問。
蘇星微微地一怔,總覺得她問這話別有用意。
〃好,很好。〃
〃真是一隻好壺呢。〃女子又說,〃如果有陳曼生的印鑑,那就價值連城,可是沒有,也不表示一定不是曼生壺。人世間的事情,亦真亦假,有些親眼見的、親耳聽的,也不見得就是真的,有些見不到證據的,倒也未必是假的。就像這壺吧,是不是隻好壺,還得你自己有個定斷。〃
蘇星呆呆地愣了半天,回過神時,女子已經不在眼前。
她忙忙地追到門口,卻只見黯淡的斜陽,靜靜地照著空蕩蕩的小街。
蘇星既是作家,也有些作家的通病,譬如白天睡覺,夜來伏案。
所以,侯洙也只得每天入夜來找她。
那五百塊錢,當了一個禮拜的藉口,一個禮拜之後,他便也不再找什麼藉口,依舊日日來訪。也不知他這一世以什麼謀生,接連一個月,天黑下來便準時到,倒像上班一樣。
他來了,其實也沒什麼事做,有時蘇星寫作,連話也不跟他說,他也不打擾,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旁邊,也許手裡拿一本書,但蘇星從眼角打量,大多時候,他並不在看。
他總在看她,深深地深深地看,目不轉睛。眼神裡有很多內容,似乎有探究,似乎有迷惑,更多的還是依戀。
這樣專注的目光,讓她忍不住心酸,也忍不住猶豫。
可每當這種時候,恨意便像潮水一般湧起,心又硬起來。
這天,蘇星告訴他:〃我正在寫一部小說。〃
她正坐在窗邊,這時已經是暮春,窗子大開著。將滿的月在她腦後,瑩白的一輪,映著她的臉龐,彷彿也泛著淡銀色的光澤,雖然美,卻有著一絲詭異的味道。
〃以前我寫的都是空洞的故事,可是這一個不同。〃她微微側過臉來,〃你想知道我寫的是什麼嗎?〃
侯洙點了一下頭。
〃我要寫一個舞妓,她的名字……〃她看了看手裡的連理壺,〃她的名字叫絳彤。〃
思緒有些亂,她停下來。
侯洙忽然笑笑說:〃那麼她若有一個情人,就該叫子安了?〃
蘇星望著他,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臉上卻笑得明媚,像個被識破小詭計的孩子,〃對了,她的情人就叫子安……我的靈感,正是從這壺上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