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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會兒。他已經脫掉了校服,穿便裝和牛仔褲,也許是因為快要首場演出的緣故,人顯得精神。他面帶若隱若現的微笑,目光滯留在人群聚集的吧檯,漫不經心地對我說,還有半個多小時就開始了。你就在這兒坐吧。喝什麼。
我說,不想喝。
他忽然微笑,側過臉來對我說,你什麼時候能夠不按照我意料中的話來回答問題。說完站起來轉身離開。
一瓶嘉士伯,半杯冷牛奶。凱把它們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見我無動於衷地望著他,他便又幫我開瓶,將啤酒衝進牛奶裡。
這樣很好喝, 我覺得你會不喜歡單喝啤酒。他說。
我看到他埋著頭彎下腰來開瓶的動作,T恤衫的領口裡露出好看的鎖骨,臉部只留下了線條明快的下巴的輪廓。那一刻我們無限逼近,周圍無限黑暗。我忽然有些傷心。
那一刻我有些不再相信這曾經是十多年前與我一起在紹城度過漫長歲月的夥伴。
那一刻我覺得,如果我是女孩子,我也會喜歡上他。
我也就這樣悵然地想起了之行。我想她一定對他別有一番感情。
於是我衝著他說,對了,還沒對你說呢,生日快樂。
凱抬起頭來微微錯愕,很快就明亮地笑起來,說,別裝了,你想什麼我可清楚呢。我可不讓你見葉子,她在配果間一個人待著呢。你也別想拿到你書包閃人回家。他說完就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凱走了。我一個人安然呆在角落,目光四處逡巡,看到吧檯邊上坐著一個穿著草綠色敞領棉衫的年輕女子,衣著極至簡潔,甚至樸素,一如她垂順的漆黑辮子,在燈光之下閃著金屬般的幽藍光澤。世間有許多因為過分的衣飾和妝容而美得累贅的女子。可是她的美沒有一絲多餘。如同四月的夜晚一般溫和而清涼的臉孔,隱隱約約映照在她對面的玻璃飾壁上,變成一紙寫意的水墨肖像,被我看見。她身邊的一群朋友在亢奮地說話,惟獨她安靜地聽,開口極少,卻一直帶著雪地一般素淨的笑容。與之行如出一轍地相似。
少年殘像(終)(2)
我頓時陷入深不可測的想念。之行,之行。
來L的人越來越多,不知過了多久,凱和他的樂隊成員們上場了,裝置調了半天,最後終於清晰地聽見鼓手舉起鼓槌開節奏的四下清脆聲響,激烈的鼓點和貝司的聲音就鋪天蓋地而來。前面有不少人站了起來,我什麼都看不到,於是索性坐下來,在叢林一般的人群中,緊握著杯子埋下了頭。
就這樣我聽到她的歌聲。在舞步一般的鼓點獨奏中,她吐字模糊地輕輕念詞。一段她的念唱結束之後,劇烈的貝司和節奏吉他又跟進。他們的演奏,基本上一半是原創,一半是穿插自己改編的Maximilian Hecker的歌。我不知道之行這麼喜歡Maximilian Hecker;我從她那裡聽說MH還是我們剛剛認識不久之後的事情。我回憶起那時的她。在晚自習上塞著耳機做作業,某個時刻我忽然聽見她耳機裡面爆發出轟鳴而碎裂的噪音,驚訝不已。我用胳膊輕輕撞她手肘,說,你耳機裡面的聲音,我都聽見了,那麼吵,會傷耳朵的。葉之行一臉茫然地摘下耳機,認真地對我說,吵到你了?對不起,其實MH的歌不是這樣的,只是剛才那段比較激烈一點。你聽嗎。
她把耳機塞過來,給我聽了一首My Friend。
事隔已久,我此刻獨自在黑暗的角落想起那一日。之行,你可知那是我們此生第一次對話。你對我說起MH這個來自德國的鼓手,在柏林蒼穹下開始音樂生活的靦腆青年。我與你一樣一瞬間就愛上了他的歌,Rose,Kate Moss,Snow,Powderblue……我記得你寫下的聽MH的感受,你說——像是遠遠走過來的一個剛剛哭過的孩子,深黑瞳仁如兩顆漂浮在夜空深處的寂寞星球。溼潤的睫毛像是帶著露水的青草那樣好看。深夜你想在他的聲音中背身睡去;卻感覺到他就在身邊,在黑暗裡扭開一盞柔和的燈,沉默不語。
我慢慢陷入回憶,站起身來,費力地擠過人群到吧檯邊去,要了半打啤酒站在那裡就開始喝。耳邊依然還是沸騰的演奏和雜亂的人聲,我漸漸覺得有些微微頭暈,疲倦得忍不住趴伏在厚實的原木吧檯上,在嘈雜中閉上了眼睛。
那個時刻我看到的是一些光感飽滿的記憶的膠片飛快地從眼前拉過去。童年除夕之夜的絢麗煙花。晨曦中鴿子飛翔的身影。還有父親溫和的臉。與凱一起游泳的池塘。母親憂鬱的病容……不斷湧起的愴然的悲,像春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