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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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五十具屍體一道被扔上一輛運屍車。車子——一隻小鈴不停地發出微弱的響
聲一到城門外一里地新開闢的克拉馬公墓處。人們把屍體扔進萬人墓穴裡,再蓋上一層厚厚
的生石灰。
這一年是公元一七九九年。上帝保佑,她在一七四七年回家並告別格雷諾耶這男孩和我
們的故事這一天,絲毫也沒有預料到她後來這種厄運。她或許已經喪失了對正義的信念,並
因此也喪失了她唯一能夠理解的生活的意義。
格雷諾耶從他對格里馬投去的頭一瞥——不,是從他吸入格里馬氣昧的頭一次呼吸中即
知道,他只要稍有反抗情緒,這個人完全會置他於死地。他的生命的價值只不過等於他所能
做的勞動,這條命的存在,取決於格里馬對它的利用。因此格雷諾耶凡事順從,從不做出反
抗的嘗試。日復一呼,他把自己頑強和執拗的全部能量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他僅把它們用
於按照扁蝨那樣的態度來戰勝面臨的冰凍期:他堅韌不拔地、知足地、不引人注目地在最小
的、但又是小心照料的火苗上把握住生命希望之光。他如今是個順從、無所需求和只有工作
願望的樣板聽話,任何飯菜都能將就。每逢晚上,他總是勇敢地把店已關進工場一側的一個
棚屋裡,棚屋裡存放著工具,掛著腦過的生獸皮。在這兒,他睡在跌得發亮的地上。他整天
勞動,只要天亮就幹活,冬天於八小時,夏天於十四、十五、十六個小時:他颳去散發出惡
臭的獸皮上的肉,把獸皮用水浸透,刮毛,用石灰漿噴灑、腐蝕、揉透、抹上棵料漿,劈木
頭,剝梨樹和紫杉皮,下到嗆人的煙霧瀰漫的既料坑裡,按夥計的吩咐把獸皮和樹皮一張張
疊起來,撒上壓碎的五倍子,用紫杉樹枝和泥土把可怕的獸皮和樹皮蓋上。幾年後他再把坑
挖開,以便從坑裡把已經制成的皮革取出。
如果他不弄獸皮,他就挑水。一連數月,他從河裡把水挑上來,每次兩桶,一天數百桶,
因為這行業需要大量的水用於洗、浸、煮和染。一連幾個月天天挑水,所以他的身上沒有哪
個部位是乾的。每天晚上,他的衣服都在滴水,他的面板冰冷、鬆軟,泡得腫脹,像泡在水
裡的皮革。
這種生活與其說是人的生活,不如說是牲畜的生活。一年後他得了炭疽病,製革工人的
一種可怕的職業病,它通常是致命的。格里馬已經不再指望他,他在尋找替代的人——順便
說一句,他並非不感到遺憾,因為比這個格雷諾耶更加知足、工效更高的工人,他還從來沒
有見過。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格雷諾耶竟戰勝了疾病。這場病只在他兩耳後面,脖子上和兩
邊臉頰上留下大塊黑痛的疤痕,這些疤痕使他變了形,變得比以前更醜。另外還留給他對炭
疽病的抵抗力——無法估量的好處!——從此他即使手破了、淌血,照樣可以刮最腐爛獸皮
上的肉,不致有重新傳染上疾病的危險。因此他不僅區別於學徒和夥計,而且與今後可能接
替自己的人也有區別。由於他如今不像從前那麼輕易地為別人所替代,因而他的勞動價值,
也就是他的生命價值提高了。突然間,他用不著再睡在光溜溜的地上,而是可以在棚屋裡用
木板搭個鋪位,上面鋪著未草,還有一床自己的被子。他睡覺時別人不再把他關起來。飯菜
比以前好了、格里馬不再把他當作隨便一種動物,而是把他當作有用的家畜。
他十二歲時,格里馬在星期天給他半天時間自由支配,十三歲時,每個工作日晚上下班
後有一小時可以外出或做他愛做的事。他勝利了,因為他活著,他有了一份自由,這份自由
足以使他生存下去。越冬的季節已經過去。格雷諾耶這隻扁蝨又活動起來。他噴著清晨的空
氣。他執著地狩獵氣味。世界最大的氣味狩獵區——巴黎城——在為他敞開著。
這個氣味狩獵區像是在安樂園裡。光是布歇裡的聖雅克和聖歐斯達希附近的地區就是一
個安樂園。在聖德尼大街和聖馬丁大街旁邊的巷子裡,人口稠密,五六層高的樓房鱗次捧出,
所以人們望不見天,地面上的空氣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