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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不可差輕輕一窒,面色煞白如灰燼,慘淡一笑,恍若膽汁苦咽,“妙兒,你何苦……兩年了……整整七百三十六日……”
“小舅公——”宵兒竟直挺挺跪倒在他跟前,一雙小手攥緊那人袍擺,“宵兒乖,宵兒聽小舅公的話不亂跑……你放了我孃親,好不好?孃親她怕舅公呀,很怕很怕……”
聞言,那人身形虛晃,竟似被千斤鐵錘直搗面門要害一般,瞬間潰散支離破碎,趁著他深思不屬恍惚遊離的一剎那,我隔開他的手臂,借力往下一蹲,自他臂下鑽出逃脫,俯身抱住宵兒慌不擇路便往山下跑去。
不知何時天公變了臉,濃稠的烏雲層疊蒸騰遮天蔽日,少頃,黃豆大的雨滴密密篩下,濺起一地塵土飛揚。一道鋒利的閃電劃破天際,直直劈在我眼前五步開外的一棵雲杉樹頂,訇然起火,一聲悶雷緊隨其後滾滾轟鳴而過。
我被驚得腳下一崴,歪跌在石道一旁,慌亂之中僅記得緊緊將宵兒抱在胸前護牢。
“施主留步!”
我在鋪天蓋地的急雨之中匆匆回首,但見正待騰躍追蹤而來的攝政王被一左一右兩個和尚架住胳膊,“施主留步!寺院清淨地,何苦為難婦孺幼小?”
那人面色一冷,竟似急火攻心,生生運氣掙脫兩個高手的壓制,嘴角沁出一縷鮮紅,踏過雨幕便要追來。
我咬牙轉頭一手撐了石壁起身,一手抱著宵兒一瘸一拐往山下挪。
又是一把閃電劃過頭頂,直劈我身後而去,一聲脆響引得我再次回頭,只見一棵參天銀杏被攔腰劈過,截斷倒塌,正擦著那人鼻尖而過砸在他面前,他足下一絆,跌倒在地,“妙兒!莫走!宵兒~”
那人在一片泥濘之中似瞬間失了方向,一雙手胡亂地在虛空之中抓著,不辨東西南北,凌人的氣勢登時被大雨滌盪全無,剎那間,那夜火光之中的無錯彷徨再度重現,孩童一般脆弱無助……
不能聽!不能看!我伸出一隻手捂著耳拼命搖頭,強制自己閉眼迴轉過身堅定地往下行去。
下一刻,我懷中的宵兒卻掙扎著掙脫了我的手臂滑下地去,雨中,一雙鳳眼翦翦盈盈望向我,奶聲奶氣道:“孃親,小舅公什麼都瞧不見,宵兒不能丟下他……”
看著宵兒雨幕中跑向那人,我為他拼出的一身氣力霎那被抽得乾淨,再撐不起心中的萬鈞之重,足下似經脈盡斷,跌倒地上,疼得剜心噬骨手指都蜷了起來。
我想哭,可是卻不知該怎麼流淚,在絕望與惶恐之間遊離,唯一的感覺便是傷!傷!!傷!!!
絕望自己瞬間的心軟,惶恐自己須臾的停頓……究竟要怎樣才能心如頑石無堅不摧?裴衍禎!你欺人太甚!
我心中絞痛雙目一黑,便再無知覺。
……
再次醒來時,四周寂寂,帳外油燈如豆孱弱非常,我只覺額頭被碾過一般疼痛,伸手欲撫額際,卻怎麼也抽不出手來,待雙目漸漸適應這幽暗的光線後才依稀看清,一人渾身淋漓透溼正抓牢我的手坐於床畔,前額趴在交疊的手上,似石化入定一般紋絲不動。
我那隻手被握得近乎麻痺,只得伸出另一隻手去推,那人卻仍舊巋然不動,唯所觸之處一片灼燙……莫不竟是暈厥過去了?
我坐起身來正待喚人,便聽得兩聲“得得”叩門聲,原是寺裡的一個小師父來送薑湯,見我伸手在掰那人手指,搖搖頭道:“女施主不必做無用功,方才廟裡兩個會武的師兄合力也未能將這位施主拉開,方丈也來勸過,這位施主卻是軟硬不吃,溼衣都不肯換,執意守於榻前。”
“他……他昏過去了。”我打斷小師傅的話。
小和尚上前一看,便急急出門喚來兩個師父,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將其手指掰開,那修長慘白的手指似在昏厥之中亦有意識,牢牢抓緊我的手,手臂緊繃,一絲一毫都不懈怠。
無法,總不好眼見廟裡的師父為難。我起身下了榻,讓兩位師父將他抬於榻上,我既不得掙脫,便只能由他握著手倚在榻旁竹凳上。
方丈給他把了脈,斷道:“這位施主脈象不穩,應曾罹患重症,稍有風吹雨淋必得風寒,須得靜養。更兼心脈鬱結凝滯,十二經脈受阻,心病之重,病入膏肓,藥石罔效,老衲現下開個方子也只能權作退熱去燒之用,治標不治本,唯有放下心中千鈞重,其病方得不治自愈。”
我聞言不語,老方丈嘆了一句,抄了個方子交給小師父。
榻上人被灌下藥後約摸一炷香的工夫便開始發汗,輾轉反側,眉頭緊皺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