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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座洋樓中的幸福的主人,名字叫做陳妙根。
名字似乎很俗氣,不像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這個人,的確很帶著點神秘性,值得鄭重介紹一下。他並無職業,卻有相當忙碌的事務。他並無聲望,卻有相當廣泛的交遊,他並無恆產,卻有相當豪華的享用。在上海市淪陷的時期,大眾感覺日子不好過,他的日子過得相當好,當勝利降臨的初期,大家以為將有好日子可過,他卻垂頭喪氣,認為日子快要過不下;直到最近,大家又在慨嘆著日子越過越難,他呢,恰相反,眼珠一眨,日子似乎過得更優裕起來。從多方面看,這位陳先生,似乎正是一個適宜生存於任何惡劣氣候之下的人;或者說,他是一個相當會變戲法的人。
魯平生平,很崇拜英雄;尤其對於善能運用各種魔術取得到別人血肉以供自身營養的那種人,他都具有由衷的欽佩。而這位陳先生,卻正是他的拜崇物件之一個,他久有此心,對這位魔術家,舉行一次社交式的訪問,可惜的是,機緣不太湊巧。
這個晚上,他正守候著一個比較適當的時機,準備走進這宅屋子中去。不過,他並不準備把一張拜訪的名片,直接交給陳先生。
根據情報,有一批東西,包括小數目的條子、美鈔與股票之類,暫放在這二層樓上某一角隅中的一隻保險箱內。據說,這也是這位陳先生,運用什麼魔術手腕,敲開了一個胡桃,變化出來的。東西運進屋子還不久,可能將於一個短時期內再被運走。這批資財,摺合市價,約值一千萬元。
數字是渺小的。這個時日,鈔票上的圈,依舊等於美麗的肥皂泡。區區一二千萬,在那些搖著大旗鼓舞而來的大員們的瞳孔之內,當然不值欣賞。但是魯平,他一向是一個知足的人,他懂得東方的哲學;他深知這個年頭,財,不宜發得太大;戲法,該從小處去變,那才不至於鬧亂子。因之,他很樂意於出任艱鉅,把這一筆躲在黑暗中的小資財,在一種不太傷腦筋的情況之下接收過來。
而且,一切情形,對於接收的工作是便利的。
若干天前,屋子裡的人口,有著相當的密度,主要的是陳先生的第X號的太太,連同拖在旗袍角下的一些人,情形很熱鬧。而在最近,屋子裡面似乎起過一次小風波,情形改變了。那位小型太太,不再住在這個屋子裡,連帶帶走了她的隨員。因之,這個屋子在晚上的某一時間以後,二層樓的一部分,可能成為無人地帶。假使有什麼人,願意用點技巧走進去的話,那很可以為其所欲為。
總而言之,水是混的,很適宜於摸魚。
不過眼前還得稍為等一等。
現在,這整個漆黑的住宅,只剩下二層樓上的一個視窗之內,透露著燈光,那是屋子左方最外面的一道窗。也許,主人陳妙根,還逗留在這個小型公館裡沒有走。根據情報——魯平對於任何交易,都有多方面的準確的情報——那位陳先生,最近的行動,很有點詭秘,他不大回來這所住宅,偶然回來,總在深夜的邊際,逗留的時間,並不會太久,而且,他的出入,都只假手於鑰匙,絕不驚動屋子裡的人。魯平認為這些情形,對於他的胃口,配合得很好,他很表示感謝。
他不時仰望著那道有光的窗。
夜空殷紅如血,天在下雨了,點子並不大。
他把帽子戴起來,遮著雨,重新燃上一支菸。
圍牆之外,一部分的屋子,都已漸入於深睡眠狀態,在止水一樣的沉寂中,可以聽到公園路上一兩部人力車,車槓咯吱咯吱在發響,那聲音帶來了一種寂寞感。
忽然,有一串爆炸,起於街面上,整片的沉寂被這聲響炸成粉碎。那是幾個美國水手坐在兩部三輪車上正把一大束的摜炮沿路拋擲過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飛濺的炸聲,配備著一陣美式叫囂,自遠而近,復自近而遠。
砰砰砰砰砰!又是一連串。
這緊接著的一這串,摜得更近,有一個特別沉悶的爆炸,好像幾個損炮併合在一起,又像這個聲音,已炸進了圍牆以內。頭頂上,樹葉簌簌地在發響,睡眠中的樹木被驚醒了。
雨的點子,已漸漸加大。
魯平伸了個懶腰,丟掉菸蒂,看看手腕的夜光錶,長針正指著十一點三十五分。
響聲過後,四周復歸於寧靜,這寧靜大約維持了五六分鐘,他聽到那宅小洋樓的前方,有一輛汽車在開走。從馬達的發動聲裡,可以辨別,那是一輛新型的汽車。不錯。他知道,那位陳先生,是有一輛自備汽車的。他意識到那位神秘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