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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得精光,放下茶杯,姑娘泛霧的眸子仍瞬也不瞬地望住他,害他險些倒嗆。
唉唉,別拿那般眸光看他呀……他心跳得太快,腦子快如火爐上滾燙的開水,燒得頭暈目眩,說不準又要在她面前出糗。
撇開臉,年宗騰握著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聽見老人對著辛守餘道:“對了,你阿爹的骨灰現下就安置在京師城外的『廣安塔』,你是他大閨女兒,還得問你意思,是要幫他遷來此地親身供奉,抑或有朝一日,你要返回京城?”
聽到“有朝一日”、“返回京城”幾個字,年宗騰咳聲頓止,炯目瞠得圓大。
她要走?她不是想走了,帶著倚安在武漢長久住下?
況且回到京城,那兒又有誰在等著她?
心裡焦急,他掀唇欲言,辛守餘卻激動地扯住老人衣袖,“杜伯伯,我阿爹……我阿爹他、他的骨灰是您給安置的?”問這話時,她盡力控制語調,眼眸已流出兩行淚來,“阿爹要我帶著倚安連夜離京,我把倚安帶出城後,又偷偷一個人溜回城裡,知道阿爹在宮裡出事,我原想留下來找他的屍身,可是又擔心倚安……”
她小口小口地喘息,她擦去流至下巴的淚,眼中卻冒出更多,是喜極而泣。
“杜伯伯……我很感激,我、我很感激……”
老人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微微笑道:“辦成這事的不是伯伯。你阿爹被運出宮燒化後,一名宮裡的小太監曾受過他恩惠,偷偷將他的骨灰罈帶回宮裡供奉,這事原也難查,全賴這位年兄弟幫忙,才取回你阿爹的骨灰,將他安置在廣安塔,也是年兄弟給辦妥的,你該感激的人是他。”
還有什麼事,是他未替她做的?辛守餘合起雙眸,長睫沾淚,蠢蠢欲動的一汪情懷幾要把持不住了。
此時此際,太多言語哽在喉間,她無法一一道出。
大恩不言謝,她對他除了感恩外,還衍生了男女間的情愛,他為她做了這許多,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她掀開眼睫,霧眸似有千言萬語,再次凝視著端坐一旁的黝黑男子。
唉唉,別再這樣瞧他啦!像是來了成千上萬的螞蟻,在他身上爬呀蹭的,連心窩都騷癢不已……年宗騰開始覺得坐立難安了,搔搔頭、抓抓耳,跟著又撫著微捺的雙顎。
驀地,他站起身軀,“我、我把茶壺拿去加些熱水。”巨掌一抓,差些沒將那隻小茶壺的提手握斷。
他略嫌狼狽地咧嘴一笑,剛轉身,窩在門邊的兩隻虎斑犬忽地抬起頭,往三合院外瞧去。
外邊,一頭騾子拖著滿載乾柴的板車在院外停下,趕著騾子的老翁抬高寬邊的斗笠,朝裡邊嚷著:“杜神醫,咱在半路撿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傻丫頭,您給治治,也不知這丫頭得了啥兒毛病,一問三不知,只說要找什麼撐船大哥,還有什麼……什麼熟魚的?”
屋裡的人聞聲迎將出來,和乾柴一塊窩在板車上的小姑娘見狀,倏地跳躍而下,歡喜喚著:“守餘!守餘——”
“倚安?!”辛守餘錯愕萬分,下意識接住妹妹撲來的身子,“你怎麼來這兒了?”
辛倚安沒回答她的話,因眼角餘光已瞄到姐姐身後的美髯老人,更是欣喜驚呼:“伯伯!你在這兒呀!伯伯,你來瞧守餘和倚安嗎?伯伯——”她小臉因興奮而通紅,從姐姐懷裡跳到杜正楓懷裡,緊抓著老人衣袖又叫又跳。
老人呵呵笑著,和辛倚安閒話家常,好脾氣地回答她連珠炮的問題。
趕騾子的老翁跟著笑嘆:“原來是您家的舊識,那倒巧啦,還好教咱兒撿到,要換作別人,都不知要載到哪裡去了?”
老翁話剛落,年宗騰雙目陡銳,猛地大叫:“進屋去!快!”同一時際,他飛身疾馳,迅雷不及掩耳奔向老翁,將對方整個抱起,又飛快奔回,他長腿勾帶,兩扇屋門在身後“砰”地緊閉,下一瞬,屋外“啄啄”聲連響,三、四根羽箭由門外釘入,露出一半尖銳箭頭。
“哇啊~~咱的騾子呀!天老爺……”老翁騾子的肚腹被三根羽箭射穿,哀鳴幾聲,已倒地不起。
“是謹妃的人?”辛守餘擁住辛倚安,急問。
“伏低。”年宗騰神色凝肅,長臂暴伸,忙將姐妹二人攬近。
鼻中嗅到焦味,射來的羽箭上點燃了桐油,兩扇木門已然著火。
風助長火勢,白煙頓起,年宗騰眉心更擰,心中清楚再過不久,整座三合院便要陷入火海。
“往後門去!”他大喊,一臂挾著雙腿發軟的老翁,一手攬住兩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