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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了蓮花池過去的老屋。小時她們來蓮花池避暑,常和舅表姊妹們,推窗對月,品味清風中的荷香。如今房子頹敗得厲害,臨水的窗戶,有好幾扇已經不翼而飛,用幾塊竹蓆遮擋著。那株丹桂依然挺拔,樹下的院落卻面目全非。家慧悄聲說:“我還記得後院兒有個石門,上頭刻著麒麟、獅子、老虎、蝙蝠,咋沒見呢?”家貞說:“六六年紅衛兵上山來破四舊,一頓刀斧都給毀了,只剩了兩個石頭樁樁。”家慧連嘆“可惜”。
兩人順著小路慢慢往回走。家貞順手把路邊的豬草扯起來,團成把子捏著。家慧說:“我原打算約家義一起來,不巧他單位有事,脫不開身。”
家貞扯起一把豬草,把草根上沾的土坷垃放在樹上磕掉,扯著長腔說:“他還認不認得我這個叫花子姐喲。”家慧把她手裡的草把子要過來替她拿著,委婉地說:“家義早晚要來的。政策都變了,他還能不變?”家貞傷感地說:“爹媽在還能把人攏在一堆,爹媽一過世,也就各是各了。”
端午節那天,家貞說要進城,有泉有些猶豫,說:“如今兩手空空,進城咋見人。”家貞說:“我去看我姐,哪怕帶根針,也是個心意。”有泉卻非要把家裡一隻正下蛋的雞捉了,幾個孩子在屋前把只老母雞攆得咯咯直跳。家貞說:“你把它捉了,鹽錢從哪兒來?”阻攔著堅決不讓抓。有泉說:“寧顧臉不顧嘴。你要不同意捉雞,就你一個人去。”家貞賭氣說:“一個人就一個人,誰還稀罕你了。”
益生堂 第三章(20)
茅山城裡,家家大門兩側插放菖蒲、艾蒿,滿街都是艾蒿辛辣的苦味。家貞路過益生堂,見外面的街牆上斜斜地貼著兩塊紅紙標語——萬里河山紅旗展,八億神州盡開顏!打倒禍國殃民的四人幫!標語鮮紅的顏色已經退成橙黃,字跡卻依然清晰。房子幾年前由街道出租給了好幾戶居民,入住的人各據需要把一進三重的房子切成一個個豆腐塊,連天井裡都起了房子。家貞側頭向門裡掃了一眼。幾個站在街沿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人眼瞅著她,流露出似曾相識的疑惑。家貞走過去,聽見她們在背後悄悄說:“好像是益生堂二姑娘。”家貞身體緊繃著,連頭都不敢回。
家慧的門口也擺著兩把艾蒿,家貞把自己帶來的擺在一起靠著。端午節的艾蒿是好東西。節過完了,把艾蒿往哪個角落裡一靠,等它自己慢慢地幹去水分。小孩子吃了油膩的東西,積食,可以將幹艾葉搓成團,用水直接送下去,消食解毒。茅山還有個習俗,嬰兒出生三天要“洗三”,特別是女嬰,要用幹艾煮水清洗下部,據說可免除終身齷齪。
家慧正在屋裡包粽子,面前反向擺著把椅子,椅背上拴著一束白線繩,幾隻包好的粽子像出水的菱角一樣精巧好看。看見家貞,家慧又驚又喜,溼著兩手就把她的手抓住了,問道:“有泉呢?咋沒一起來?”家貞笑著把行前的波折學說了一遍。家慧說:“他也真是,講禮也要看人嘛。”家貞看看屋裡,問道:“姐夫呢?”家慧把沏好的茶水遞給家貞,說:“上課去了。他現在官復原職,當了個教導主任,天天泡在學校裡。”
家貞把袖子三下兩下挽到胳膊肘上,說:“我跟你一起包,兩人做事快。”家慧把掛著粽子的椅子朝她跟前挪挪,兩人並排坐著,邊幹活邊嘮家常。
家貞說:“一晃快三十年,城裡好多人我都不認得了。”家慧說:“不說你不認得,連我都不認得了。新出來的這一茬,又都該成家了。”
家貞說:“昊昊咋樣?時常回來不?”家慧說:“回來得少。小兩口盤了個鋪子,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她把一隻裝滿米的葉包纏上線繩,用力抽緊,再挽上一個死扣,把溼手在圍腰上擦擦,起身說:“還剩幾個你替我包了,我先把鍋裡添上水。學賢說聲就回來了。”
家貞見她起身時腿腳有點兒不靈便,問道:“你這腿咋了?”家慧揉揉膝蓋,說:“屋子太潮,我兩個關節都落了病。”家貞問:“沒去找人看看?”家慧笑著說:“一把老骨頭了,有啥好看的。”
粽子煮下鍋,魏學賢正好回家,汪洋和魏晨隨後也都進了屋。家貞一見魏晨就笑起來,說:“晨晨,你的叫花子五姨又來了。”魏晨面帶羞慚地做了個鬼臉,說:“五姨,你就別引我媽再打我了。”
飯菜上桌,一個煎豆腐,一個炒黃豆芽,一個青椒炒雞蛋,一個油炸花生米,外加一盤熱粽子。魏學賢對家慧說:“家貞難得上門,你咋就弄這兩個菜?”沒等家慧解釋,家貞搶著說:“她要去買,是我拽著沒叫去。”魏學賢從櫃裡找出半瓶酒和兩個酒盅,對家貞說:“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