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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兒籠著手當看客,黑紗到這時沒拿回來也不著急。火紙也還要再買幾刀。來順,你跟著跑一趟,快去快回。火盆的火燒大點兒,多弄幾個,不夠去向人借,別心疼板炭,不行了叫皮蛋再去買。客來了不能叫人家凍著。”
家禮一直坐在棺前不遠的地方盯著黑黑的棺木發呆。魏昊勸了幾次,要他去屋裡烤火,他都固執地搖頭。士蘭看他嘴唇焦乾得爆了皮,給他倒杯水,他卻在手上端著,也不喝,一會兒又涼了。章達宣說:“他在跟家慧說話,你們別去管他。”
魏昊和魏晨寸步不離地守著魏學賢。魏學賢一會兒說:“我總想自己會走在她前頭,沒想到她先走了。”一會兒又說:“先走了好,先走了好。要是我先走了,她還會吃苦。”
出殯那天,依然是漫天飛雪。家慧的棺木將要落井的一剎那,汪洋石破天驚地叫了一聲:“媽!”雙膝一軟,撲跌在地,腦袋在潔白的雪地上叩得咚咚直響。似乎終於得到一個宣洩心中塊壘的機會,讓他在這個恩重如山的姑母面前,哭出了一生從來未曾發出的悲聲。
益生堂 尾聲(1)
魏昊還是和陳鵬離了婚。事情到了不能調和的地步,她心裡反倒對陳鵬生出一絲愧疚。認為婚姻的失敗都是因為自己早已在和張波的那場沒有結局的愛情裡燒化了,留給陳鵬的,只是一堆灰燼。
魏晨考上大學走了。汪蘇和汪若都在縣裡有了工作。汪萱在魏晨之後上的大學,一畢業就去了澳大利亞。那時汪洋在美國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正在讀博士學位。兩人在異鄉體味著共同的孤獨和艱辛,時常透過書信和電話相互慰藉。
汪萱在寫給家義的信中說:“洋洋哥說他一生有兩個父親,一個是三爹,一個是大舅。而你,是他最好的老師。我卻不知道你曾經教過他什麼。他對我非常好,再忙都要給我寫信。他說給你買了把口琴,準備等方便的時候給你寄回去。”
家義拿著這封信去找魏學賢,把信紙拍得嘩嘩直響,眼裡漾著淚,臉上卻帶著笑。“他認汪萱,就是認我這個二伯。你說是不是?”魏學賢說:“自打家慧過世,他就從心裡認你了。”家義說:“洋洋說我是他最好的老師,萱萱不明白這話,我明白。”他表情複雜地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又有些自嘲,還帶點鄙夷。“我是一個反面教員。”
魏學賢說:“你這話言重了。”他意識到家義一直被自己關在一個無形的囚籠裡,左衝右突想要出來,卻意識不到鑰匙就在自己手裡。他總想為他自己的靈魂找一個答案,卻不知靈魂的答案就像一條狡猾的泥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東西。包括他魏學賢自己,如果要深究,他的靈魂答案又在哪裡呢?
家義笑著問:“姐夫,有酒嗎?我想喝酒。”魏學賢便喊魏昊趕緊炒菜。
魏昊離婚後就搬回家來住了。她現時現抓,炒了一盤韭菜雞蛋,一盤豇豆辣椒,炸了碟花生米,又烙了兩塊煎餅,湊了四個盤子。
魏學賢給家義倒上酒,他就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來。魏學賢不斷勸他:“你吃菜,吃菜。”魏昊也在一邊兒悄聲說:“爸,別再叫二舅喝了。”家義笑著說:“咋的?沒酒了?沒酒再去買,我這兒有錢。”說著就去掏兜。魏學賢攔住他,給魏昊遞個眼色。魏昊忙說:“還有酒,有酒。”
家義一隻手在空中舞著,對魏昊說:“把你的簫拿出來,我吹一段《 梅花三弄 》給你聽。”他顯然已經喝多了,他的意識在清醒與混沌之間遊移,變得難以控制。
魏昊的臉騰一下紅了,慌亂地掩飾道:“我哪有簫啊?”家義說:“你咋沒有。上回在老房子你還拿給我看過。”魏學賢也催她:“有沒有?有就拿出來叫二舅看看。”沒容魏昊反應,家義搶著說:“有!咋沒有。我還知道那支簫是梅秀玉的。”
魏昊這回的臉色變成毫無血色的蒼白。家義的話不僅使她內心的秘密昭然若揭,而且將她內心固守的對於張波的思念的壁壘衝擊得一片狼藉。她剋制著內心的惱怒,對魏學賢說:“二舅喝醉了,我去給他倒點醋。”
家義起身想去攔她,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魏學賢眼疾手快將他扶住。家義說:“昊昊說我喝醉了。我沒喝醉。我要喝醉了,咋會知道梅秀玉的簫在她那兒。我還知道梅秀玉的兒子跟她好過。我跟梅秀玉好,梅秀玉的兒子又跟她好。你說……你說……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魏昊在廚房聽見這話,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相信這些話都是家義的酒後真言。她珍藏著那支簫,珍藏著和張波之間那段短暫的秘密,讓它們悄然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