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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是國家幹部,去哪兒不一定要叫你知道。不用等他,吃了飯還有好些事兒要做呢。”士霞、士蘭早已對灶餅垂涎欲滴,聽了這句話,飛快跑到灶屋裡,一人搶了一隻,津津有味地吃起來。臘月二十三過小年,因為有灶餅,特別得到孩子們的喜愛。
一家人正吃著飯,章達宣一瘸一拐地從外頭進來,笑著說:“喲,都在吃灶王爺的好東西。”玉芝起身說:“章伯,你吃了沒?快來烤火。”她搬了把椅子,放在火盆邊,請章達宣坐。
家禮問:“年貨都辦齊了吧?”章達宣在椅子上坐下,臉上泛著一層微醺的紅暈,說道:“都是他們在弄,我一概不管。只要不少了我的酒喝就行。”他把手上的紙包遞給玉芝。“這是塊臘肉,留著過年給孩子們打牙祭。”
玉芝客套道:“你留著自己吃呀,有啥好東西都想著我們。”章達宣說:“前一陣子,紫雲鄉來個男人看病,說是天一黑,眼睛就看不清東西,吃了不少方子都不見好,進城找我開了十幾服藥。前兩天來,說是好了,非要送兩塊臘肉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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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禮一拍腿,像突然想起什麼,說道:“我這兒也有點好東西,一直給你留著,你不說我還忘了。”章達宣說:“啥好東西?弄得跟得了十枝八枝靈芝草一樣。”家禮起身說:“你等著,我給你拿去。”只片刻工夫,他又從後面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說:“這是我專為你留的半斤梅子埡茶,上好的。”
梅子埡是茅山靠近四川的一個山埡。山巒之間常年雲霧繚繞,紫氣蒸騰。埡內不到二十棵野生茶樹,傳說採下的茶葉一直是朝廷貢品。為了增加供奉,人們在山埡上又新種了茶樹,卻怎麼也沒有這二十棵樹的風味。只有這二十棵茶樹採下的茶葉,泡在水裡,晶瑩碧透,喝在嘴裡,齒頰留香,令人神清氣爽,上下通泰。老輩人說,那是一位仙人去瑤池赴王母娘娘的蟠桃會,路過梅子埡時,遺落了二十粒茶子,才生出這二十棵茶樹來,算是真正的仙茗。
家禮說:“還有別人送來的兩斤苞谷酒,到時叫士雲給你送過去。”章達宣哈哈笑著,因為高興,又被炭火烤著,臉色越發顯得紅了,連說:“好,好,還是你明白我的心思。”他摸摸自己的臉,問一邊坐著計程車雲:“看你章爺爺的臉像不像猴子屁股?”章達宣算是長輩,家禮怕士雲人小不懂事,出言造次,連忙接話說:“你今兒是喝高了點。”
玉芝從白瓷茶壺裡倒了杯茶遞給章達宣,又端來兩個小碟兒,裡面裝著葵花子和花生。
兩人烤著火,嗑著瓜子,東一句西一句地寒暄著。章達宣問:“家貞那邊兒有訊息沒?”家禮說:“沒她的音信,我們也不敢去。”章達宣話到嘴邊兒,還是沒把家貞進城抓藥的事說出來。“我聽德成說,家義搬到學校去住了?”德成是章達宣的大女婿,跟家廉是同學,姓邱,在縣政府裡當幹事。家禮說:“搬走快有一年了。”提到這事,他的心情就有些鬱悶,不願意多講。
益生堂 第一章(28)
章達宣低聲說:“聽德成說,過了年,中藥鋪子就要合了。”家禮神色凝重地說:“我看報紙上寫的北京、天津、武漢都在進行合營改造,看來茅山也免不了。”章達宣說:“合了好,合了以後,你就不再叫掌櫃,改叫經理,多響亮。”家禮苦澀地笑笑,說道:“章伯,你還拿我開心。我十幾歲開始在藥鋪裡滾,除了藥名藥理,別的啥都不懂。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明白。”
士霞和士蘭瘋打著,一前一後從門外追進來,圍著火盆繞一圈又跑出去。
章達宣說:“聽說鋪子合了,我們這些給人看病的,也要跟著合進去。”家禮把茶壺提起來給章達宣的杯子加上水,說道:“合也好,不合也好,別的我都不怕。國家的大形勢是這樣,不是對我一家字號。我怕的是合了以後,這一家大小的開銷去哪哈兒抓。”章達宣問:“家義的意思呢?他是願合,還是不願合?”家禮說:“他呀,巴不得這鋪子悉數交出去才好。”章達宣笑著說:“他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過你也沒啥愁的。你看你,”他掰著手指頭說:“不喝酒,不抹牌,就抽個煙,比我強多了。我是菸酒茶樣樣都好,哪一樣不是白花錢。”
家禮慘淡地笑笑,說:“益生堂是我父親掙下的一份家業,到我這兒才第二代。我是怕它在我手上把號給倒了!”
章達宣把一粒瓜子嗑開,瓜子仁兒卻從手裡滑落,掉在紅火炭上,瞬間冒出一股青煙。他說:“倒號不倒人。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章達宣走了,玉芝忙著炸麻葉、麻果、肉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