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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麗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像隱在雲後的太陽一樣不見了,帶著一絲憂慮說道:“原來挺愛說的一個人,現在問他一句說一句,不問就悶著不吱聲。”
家慧試探著把話題往深處引:“是不是累了?晚上回來,你要勸他多休息,別事事都由著他。你們都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長得很。”繁麗想到家廉夜裡對她狂放的熱情,不由得臉上一陣烘熱,輕聲說:“你看他平日嘻嘻哈哈,真要擰起來,我的話他根本不聽。”家慧說:“學賢的話他還能聽個一句半句的,啥時候叫學賢過來跟他拉呱拉呱。”兩人又坐著說了半天話,家慧到底沒好啟齒把玉芝交待的事兒挑明。
從益生堂出來,迎面遇見邱德成的媳婦國華。看見家慧,笑著上前打招呼。家慧問道:“章伯還好吧?”國華說:“我也是好長時間沒回去,聽說前段咳得厲害。”家慧說:“勸他少喝點酒,歲數大了,禁不起。”國華說:“沒用,誰勸也不聽。四季都是那句老話:一日有酒一日仙,一日無酒夜難眠。”家慧笑了。這句話,她在家做姑娘時就已經耳熟能詳了。國華和家慧挨近些,緊傍著她的肩膀一起走,說道:“聽我們德成說,學校最近要定右派,外頭好些學校都定了。”家慧把魏昊抱在胸前,擋著自己,問道:“啥叫右派?”國華搖搖頭,左右看看,低聲說:“報上都寫著呢,反正不是好事。”家慧追問:“比‘洗澡’還壞?”國華很肯定地說:“比那壞多了。”
兩人在北大街分了手。家慧懷裡抱著魏昊,越走越覺得沉,等抱到家,發現內衣都有些潮乎乎的。
晚上,哄著魏昊睡了,她對魏學賢說:“你幫我照看昊昊,我回去一趟,大嫂說找我有事。”魏學賢說:“我陪你去。”家慧說:“昊昊睡著,屋裡得留人。”
她出了門,先在街上七拐八拐繞了半天圈子,最後停在一處深巷的門前,往巷子兩頭看看,輕輕推推門,發現門裡沒插門閂。門開時吱呀一響,嚇得她通身打了個寒戰。
門裡到處黑黢黢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濁的泔水的酸味兒。家慧正不知朝哪兒邁腳,從一間屋裡走出一個年齡在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從她背後半開著的門裡,透出一縷微弱的光線。
女人很警惕地問:“你找誰?”家慧因為慌張,有點語無倫次,問道:“他在屋裡吧?”女人問:“你說誰?誰在屋裡?”家慧忙說:“我找莊先生。”女人對這稱呼先是有些訝異。“莊先生?哪個莊先生?”一會兒自己又悟過來,問道:“你找他幹啥?”家慧囁嚅道:“我、我有點事兒想請他幫忙。”頓了一會兒,又補一句:“我是益生堂的。”
益生堂 第一章(47)
屋裡一個男聲說:“快叫她進來。”女人冷漠地轉過身,把她帶進亮著燈的屋子。
屋裡坐著茅山有名的莊瞎子。他小時候兩眼患白內障失明,解放前一直靠給人算命為生。解放後,莊瞎子成了改造物件,占卜吉凶的招牌不準再打了,可是肚子不管怎麼改造總是要吃,莊瞎子不得不關起門,將占卜吉凶,預測未來的營生轉入地下。
屋子很窄,除了一張床,就是莊瞎子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床頭還有一口箱子,煤油燈就放在箱子上。莊瞎子腿邊兒靠著一根細竹竿,背對門坐在椅子上,脖子伸出去,兩隻耳朵像犬一樣支著,聽見動靜,就略微側一下腦袋,大半個臉對著有響聲的地方。
家慧正不知所措,莊瞎子開口問道:“你是益生堂的?”他的聲音很低,很圓潤。家慧略略有些吃驚,覺得即使魏學賢也沒有這麼好聽的嗓音。她回答說:“我是益生堂大姑娘。”她心裡本來就緊張,又受了莊瞎子影響,也把聲音憋在嗓子裡說話,弄得像是見了鬼,話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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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瞎子說:“益生堂老掌櫃是個忠厚人,往年從你們門上路過,掌櫃的只要見了,總要拉我坐會兒,喝口水。”家慧說:“那是應該的,街坊嘛。”她站在屋裡,正愁找不到坐的地方,莊瞎子女人拿只凳子往屋裡一丟,又走開了。
莊瞎子問:“你來有事兒?”家慧吞吞吐吐說道:“我想打一卦。”莊瞎子說:“想問啥事兒?”家慧一下被問住了。雖然有太多的跡象證明要出事兒,可是究竟會出什麼事,她卻是一頭霧水。
莊瞎子又問:“你是想問財,還是想問官?”家慧說:“我想問問孩子爸爸跟舅舅是不是平安。”莊瞎子說:“問夫便不能問兄,一回只能問一個。”家慧想了想,說:“那就問問孩子舅舅。”
莊瞎子站起來,在牆角摸摸索索半天,回來把手伸給家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