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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其實心裡早想好了。”家義橫他一眼,氣惱地說:“你知道啥?就會瞎起鬨。”家禮笑著說:“老三,別逗你二哥了,給你起媒也就是眼面前的事兒。你要看上誰了,也趕緊說,免得叫人家佔了先。”家廉嬉笑道:“那你快把二哥的婚事辦了,才能輪上我。橫豎總不能我搶了他的先。”家義哭笑不得地說:“你自己的媳婦還沒出世,倒怪我擋了你的害( 礙了你的事 )。”家禮說:“不管誰先誰後,唯願你們都能找到門當戶對的人家。伯臨死前辦過交代,要我幫著你們成家立業。你們各自有了著落,我這心裡才能踏實。”
吃過晚飯,家廉擱下筷子就出去了,家義也回到自己屋裡坐著發呆。青年幹事跟他談話時特別交待:“你雖然家庭出身不好,但表現一直很積極,工作有能力,又有上進心。只是大家反映你生活小節上有些問題。你在土改隊時,是不是時常愛吹個口琴啥的?”家義忙解釋說:“那都是給他們演戲伴奏……”青年幹事說:“群眾的意見不會毫無道理。那麼多人我們沒要,唯獨挑上你,你可不能辜負了組織上的希望。”家義嘴上不說,心裡卻不明白吹吹口琴又何至於會招來非議。青年幹事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說道:“你別以為這是小事。你表現得跟群眾不一樣,群眾就不會認可你。”
窗外夜色已濃。空氣裡瀰漫著柴煙和煤煙混雜在一起的一種鮮活、溫馨、真實、平常的市井味道。他平躺在床上,兩眼盯著蚊帳頂,腦子裡嗡嗡嚶嚶地響成一片。
一個聲音說:“你不能娶她,組織上也不會允許你娶她。你現在已經是堂堂國家幹部,年輕有為,前途遠大,千萬不要一時感情衝動,葬送前程。如果你堅持要娶,等待你的會是與現在完全不同的人生。”
不等他反應,另一個對立的聲音立刻說:“你們彼此相愛,為什麼不能白頭偕老?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子,失去她,你將抱憾終身。”
第一個聲音又出來提醒他:“別忘了我時常跟你提的階級立場問題。”
第二個聲音也毫不相讓:“娶一個女人也要扯上立場嗎?他願意做什麼那是他自己的事兒,用不著你來橫挑鼻子豎挑眼。”
兩個聲音此起彼伏,唇槍舌劍,戰了無數個回合依然難分高下,宛如磨盤上的兩塊碾石,把他擠在中間碾壓著,壓得他神經幾乎要斷裂。他坐起來,從抽屜裡找出紙筆,想給梅秀玉寫封信,可是開了幾次頭,信箋上依舊只有秀玉二字。想說的話不能說,能說的話不忍說。抽屜裡有一張他自己的兩寸黑白照片,他拿出來,想在背後寫上字,送給梅秀玉做個紀念,卻吃不準人家會不會接受,又會不會算是另一個生活小節問題。就這樣躺下又起來,起來又躺下,他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
桌上的煤油燈裡,油已經快要耗幹。他盯著拼命搖擺的火焰,覺得自己和梅秀玉的未來也是這樣飄忽不定。梅秀玉姣好的容貌在他腦子裡固執地盤桓著,揮之不去。這個女子已經像種子一樣,植根在他的生命中,不可能一風吹個乾淨。
他悄悄踱出屋,一個人摸過天井,穿過廚房去了後院兒。天上滿布著星星,但沒有月亮。站在院牆邊兒能聽見花溪河潺潺流淌的聲音。河風涼爽地吹過來,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兒。他坐在花壇的青磚上,聽溼潤的牆根底下藏著的蛐蛐兒高一聲低一聲地唱著。益生堂的後院比養興謙的後花園狹小了許多,而且也少了紫薇樹下的嬌美女子。可是它們枕著同一條河流,對著同一片星空,相距不盈千尺。這一刻,那個婉約動人的女子在幹什麼呢?
他下意識地用手使勁兒掐著大腿,似乎想用肉體的疼痛來緩解精神上的痛苦。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遇到兩難的事兒,他就不由自主地掐自己腿上的肉,直掐到疼痛難忍才知住手。
家禮在藥房盤賬盤到很晚,睡前來廁所小解。出院門冷不丁看見花壇上黑黢黢地坐著個人,心裡一驚,脫口問道:“是誰?”家義悶聲答了句:“是我。”家禮鬆了口氣,說道:“這麼晚了坐這兒幹啥?嚇我一跳。”也不等家義答話,徑自去了廁所。片刻後出來,家義已不在了。
第二天吃早飯時,家禮一邊剝蒜頭一邊問家義:“想好了沒?”家義苦著臉說:“你容我再想一天。”家禮瞅瞅他,看他眼睛裡滿是血絲,面色發灰,猜想八成是一宿沒有睡好,便說:“又不是考秀才,要這麼費勁。”家義說:“我還有好多正經事兒呢,哪能光想這一頭。”家禮問:“你昨晚一個人在後院,不是想這個?”家義說:“哪兒呢。屋裡悶,我在外頭涼快涼快。”家禮無奈地說:“行,行,再容你想兩天。要快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