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季節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膊,他才搖搖晃晃站起身。站起來了,還是愣著,大睜著兩眼,不知該朝哪兒邁步。
大家看著他,都不說話,像默片電影一樣。洗鼻血的水淋淋漓漓地灑在身上,像人的眼淚。一位老師捲了個紙團兒幫他塞在鼻子裡防止再次出血。
送信的人在旁邊催:“汪老師快走哇!”他卻依舊愣在當地兒,像在等什麼東西。有兩個明白人趕緊跑去把管事兒的找來,如此這般一說,管事兒的這回沒有含糊,連聲催他:“快回去,快回去。”家義這才抬腿開始跑,鼻子裡還塞著止血的紙團兒。
等他趕到時,家廉已經裝殮完畢。棺蓋揭開,他挨近看了一眼,幾乎暈厥過去。家禮過來站在他邊上,也不說話。他渾身顫抖著靠在棺木上,看著家廉毫無血色的遺容,在心裡哀嘆:“三弟,你咋這麼傻呀?你咋這麼傻呀?”
有人過來把他拉開,重新蓋上棺蓋。牆角擺了兩條板凳,他就縮在板凳角上,雙手捂著臉,無聲地飲泣,眼淚順著指縫一滴滴落在地上。家廉的死,把他的心又撕裂一塊,令他痛不欲生。
家禮走過來,眼裡噙著淚說:“你能不能跟學校商量,多放兩天?”家義捂著臉問:“他留下啥話沒?”家禮啞聲說:“沒有,屋裡都翻遍了,連半個字都沒找見。”家義抽泣道:“平常說他,他總是無所謂,好像天大的事兒他都能頂著。”家禮嘆道:“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人已經沒了。”
益生堂 第一章(53)
家義把手放下來,淚痕狼藉地問道:“你剛才叫我商量啥?”家禮說:“學校說明天就要上山,我想再多放兩天。”家義搖搖頭,重新把臉捂上。家禮便什麼都明白了。
家義問:“在哪兒出的事?”家禮說:“就在那邊的教室,我來的時候,他還擺在那兒沒挪過來。”家義站起身問:“哪間教室?”家禮伸手攔他:“你別去看,牆上全是血。”家義卻像沒聽見,拖著兩腿,摸到家廉自殺的教室去了。
屋裡空蕩蕩的,所有的桌椅都已經搬走。兩個臨時工正拿著小鏟刀往下刮牆皮——白粉牆上的血跡無法用水沖洗。他們用冷漠的眼光看著家義,問他:“你找誰?”家義怔怔地盯著牆。那兩人又問一遍:“你找誰?”家義看那兩人臉上忽然現出驚恐之色,其中一個人指著他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圓。家義抬手一抹,看見手背上一道血印子。他慌亂地搪塞一句:“走錯門了。”轉身趕緊走開。牆上還沒有退色的血跡,觸目驚心地留在了他的記憶裡。
他跑到門外,鼻子裡還在出血。他從來沒有流過鼻血。他覺得這些血不是他的,是家廉借用他的身體流出來。他大概是想借這種方式說點什麼。可是他想說什麼呢?家義看著滴落在地上的殷紅的鮮血,覺得像在看一個省略號,後面是綿綿無盡的痛苦和困惑。
到下半夜,家慧、家瑛和玉芝幾個挽著繁麗悄悄來到學校,讓她和家廉見最後一面。棺蓋揭開,繁麗張著兩手就朝裡撲,嘴裡乾嚎著,像一頭瘋狂的母獸。家瑛催促說:“見上面就行了,趕緊弄她回去吧。”家慧和玉芝拖著她往外走,她卻拗著怎麼也不挪步。家慧輕聲細語勸她:“回吧,你這樣鬧,家廉知道了也不好受。”繁麗看看家慧,又看看玉芝,央求道:“我們夫妻一場,這是最後一晚了,你們就讓我陪他再坐會兒。”家瑛拽著她一隻手,說:“不坐了,不坐了,趕緊走吧。”家禮和家義也都過來勸。家慧最明白她的心思,心軟地說:“還是隨她吧。”家瑛本不想同意,可是看家慧的眼色,也只好作罷。幾個人稍稍退後,在一邊兒坐著。
繁麗將身子靠著黑黢黢的棺材,摸索著從兜裡掏出那粒釦子和一綹頭髮悄悄放進去,心裡默唸道:“家廉,我不知道你非走這條路。你颳了鬍子,換了衣服,就差我這顆釦子了。我給你放在這兒,還有我的頭髮,你一起帶著上路吧。”
()好看的txt電子書
家廉蒼白著臉,像個蠟人兒,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一雙清亮活潑像黑瑪瑙似的瞳仁被眼瞼遮蔽了,唯有兩道劍眉依然如平常一樣濃黑動人。
繁麗用兩根手指輕輕在他唇上觸了一下,感覺像摸在石頭上一樣冰冷。她不能相信,就是這張嘴,今天早上還熱烈地吻過她。她在心裡說:“我捨不得你離開,沒有你,我孤單單一個人,這日子太長太苦了。你在那邊兒,沒有我,不也是孤單單一個?天冷了,誰給你暖被窩?衣服髒了,誰替你洗洗涮涮?受了委屈,誰能聽你絮叨?我知道你鐵心要走,總有走的道理。走了也好,免得在牢裡受苦。到了那邊兒,萬事你先忍著,等我回四川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