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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危濟困醫為先,高尚子弟方可傳。品正行端行道藝,心誠就是種丹田。守分安行順天理,勿貪棋牌與烏煙。切勿吃酒遊玩樂,有請速去莫遲延。細心診脈專心治,無論何人盡皆然。無炫己長言人短,貴宜謙虛立常談。倘若孀婦宜尊請,必候侍者在當前。如若女子請看病,心正聲色無邪言。勻稱人藥不索利,無謂貴藥枉花錢。如若孤苦貧窮者,必當賙濟丸與散。同道師友相砥礪,愛惜精神莫貪眠。持家節省休浪費,古今醫書要置全。無事勤研醫書理,精心妙手可迴天。此是醫家正規語,朝夕體會永不愆。
家禮在心裡把這段話從頭至尾默唸了好幾遍,都是道德傳家的訓諫,想不出其中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只是從父親手裡傳下來的東西已所剩不多,能留多少就留多少吧。否則,等他自己百年歸山的時候,還能有什麼傳給士林呢。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士蘭叫進廂房,將一個一本書大小的布包用帶子仔細綁在她腰上,反覆叮囑:“你去蓮花池,把這東西交給姑父,叫他千萬撿好,別叫外人看見。路上有誰問你,別說去蓮花池,隨便編個瞎話蒙過去。這東西要是丟了,或是叫別人弄了去,我們全家就算完了。聽清沒有?”
士蘭雖然在姊妹三個裡年齡最小,卻最有主見。她摸摸腰裡的包,既緊張又興奮地點著頭。
等她走了,家禮一整天失魂落魄,站不是,坐不妥,一會兒跑到門外望望,一會兒回到堂屋裡坐等,來來回回折騰自己。
玉芝看他神不守舍的樣子,問她:“你到底讓士蘭幹啥去了?”家禮說:“不該你問的事別問。”玉芝不滿地咕噥一句:“我又不是個死人,啥都不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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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像輕紗一樣落在天井裡時,士蘭回來了,小臉兒跑得紅撲撲的,劉海汗溼了沾在額上。家禮上前一把揪住她胳膊,問道:“送到了?”
士蘭笑著,臉上一派初戰告捷的喜悅說:“送到了。”家禮問:“東西給誰了?五姑還是姑父?”士蘭說:“是姑父。他還給你寫了條子。”她把衣服前襟撩起來,解下腰間的帶子,從折縫裡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家禮開啟,見上面沒有提頭,也沒有落款,只寫著“放心”。他找出火柴,把紙條燒了。看著火苗在手裡跳動,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知道有泉的性格,他的承諾就是一言九鼎。
紅衛兵第三次上門,高胖子沒來,換成金毅帶隊。俗話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金毅果然不同凡響。這個差點被死人嚇死的醫生,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呼風喚雨的造反派頭頭。胳臂上纏條紅袖章,舉手投足像喝了酒,帶著一種近乎失常的飄飄然。看人都是微揚著下頦,目光居高臨下,混雜著鄙夷、冷漠、仇視和洋洋自得。話沒開口,手先上前,指著對方鼻子,拖腔拖調地先吐出兩個字:“你們……”像帶著刺的軟鞭子溼溻溻地抽過來,等聽話的人畏縮到連脖子都找不見時,他才接著說後面的話。他整日領著一隊紅衛兵,對關以仁和家禮這類家庭背景及個人身份都有問題的醫生,挨門抄家,在奔走呼號中,體會著顛倒乾坤、主宰世界的喜悅。
家禮看見他,像見了瘟神一樣渾身發冷。金毅對手下一揮手,說:“不用我教,你們照老路子做就是。”紅衛兵便一鬨而散,像受驚的老鼠一樣鑽到各個屋裡去了。眨眼之間,後院兒的小花壇被砸毀,花被連根拔起。兩株扶桑正在盛開,一片片花瓣落在土上,被幾隻腳踐踏得紛亂不堪。
汪耀宗去四川進藥時曾買回一把紫砂壺。壺口四沿鑲嵌有西瓜子、花生、蠶豆、紅豆、葵花子;壺底嵌有紅棗、荔枝、板栗;壺手柄為一菱角;壺蓋是一隻根蒂朝上的蘑菇。一隻如握拳大小的茶壺,共鑲嵌有各類瓜果豆蔬整十種。汪耀宗故世後,家禮很少動用,平常都在櫃裡鎖著,現在被從花壇裡掘出來,說要拿走。
家禮實在有些不忍,跟紅衛兵說:“這個小物件能不能給我留下?”金毅後腦勺對著他,鼻子裡哼哼著:“留下?給誰留下?這是四舊,知道嗎?”家禮說:“這是祖上留下來的一點念想,扯不上三舅四舅的。”
金毅轉過臉陰沉地一笑,說道:“你別做夢娶媳婦——儘想美事兒。祖上留下來的咋啦?越是祖上留的,我們越要沒收。”他指指玉芝。“還有她耳朵上掛的、手上戴的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