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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慧夾起雞蛋往他碗裡送,魏學賢把碗往後一縮,雞蛋叭一聲落在地上。家慧嘴裡說著:“你看你,你看你。”趕緊起身,把雞蛋拈在手裡,又是吹,又是拍,卻無濟於事,只得在水瓢裡用清水涮涮。說:“他們真吃了,你咋不信?”魏學賢問道:“你吃沒?”家慧點頭說:“吃了,吃了。”
魏學賢盯著她眼睛看,家慧認真地笑著卻還是沒掩飾住臉上的不自然。魏學賢一口將雞蛋咬去一半,剩下的一半擱回盤子,眼睛看著她。家慧無奈地嘆口氣,說:“好,我吃。”她把半個雞蛋夾起來,咬了一口,剩下的忽一下伸進魏學賢碗裡,怕他又往外夾,用筷子摁住。魏學賢低著頭,把那半塊雞蛋吃下去了。
家慧等他把飯吃完,問道:“拿定主意沒?”魏學賢說:“主意沒變。”家慧說:“我就知道你是這話。”
魏學賢說:“你先聽我分析分析。”他掰著手指頭,輕聲說:“抵死不下鄉,最壞壞不過兩宗事兒:一是挨批鬥,二是街道上把糧本收了。頭一宗我不怕,已經習慣了。後一宗難點。不過糧本收了,也不能說就沒活路。糧食局買不到糧,就去黑市上吃高價。”
家慧大驚失色,說道:“高價糧哪是我們吃的。”魏學賢說:“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下鄉是找死,留城是奔活。你是奔死,還是奔活?”家慧說:“我想奔活,可是活路都給人家斷了。”
魏學賢去床邊兒看看幾個熟睡的孩子,說道:“洋洋頭上的瘡,還是要想辦法治治。他都五六歲了,知道醜了。”家慧說:“是想給他治,可手裡沒兩個錢,還要顧嘴。”魏學賢說:“不行弄個偏方看看。”家慧說:“前兩天遇到章伯,他倒是說了個偏方,叫用鮮黃蒿汁抹。我一天忙得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到哪去弄鮮黃蒿?”魏學賢說:“這我有辦法。託挑煤的留心找一找,應該找得到。”
兩人正說著話,屋頂棚上撲撲通通一陣亂響,是老鼠在活動。它們和人一樣,越是沒飯吃,越是繁殖得快,整天餓得到處找食。晚上在閣樓上來來回回,忙忙碌碌,聲大如同人在走路,幾乎一夜不得安寧。
益生堂 第二章(12)
家慧說:“這老鼠簡直要吃人了。”
魏學賢沒接話茬,打了水去外面衝腳。家慧撩開蚊帳正要上床,駭然發現一隻老鼠竟伏在魏晨枕邊,嚇得她淒厲一聲長叫。
魏學賢聞聲,順手抄起手邊兒一根柴塊跑進來。老鼠被驚得從床上跳下地,正巧跑到魏學賢腳跟前。魏學賢來不及細想,把手裡的柴塊狠狠扔過去,正好砸在老鼠身上。老鼠吱一聲,躺在地上四肢抽搐。魏學賢像瘋了一樣,拾起地上柴塊對著老鼠砸下去,老鼠已經成了一堆肉泥,他還在砸。家慧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他才氣喘吁吁地罷手。
幾個孩子在睡夢中被驚醒,魏晨在床上嚇得大哭。魏學賢疾步跑到門外,把剛吃下的飯全吐了出來。家慧跟出去,看魏學賢還在乾嘔,回屋倒了杯水遞給他。魏學賢厭惡地揮揮手,說:“快把那東西弄去丟了。”家慧問:“你今天這是咋了?把孩子們都嚇壞了。”魏學賢擺擺手說:“別問了,趕緊去收拾。”
熄燈上床,家慧貼著魏學賢的身子躺下去,淚水慢慢從眼眶裡溢位來,順著消瘦的面頰鑽進發際,又從髮際鑽出來,流進耳朵裡。
魏學賢用肘子抵抵她,悄聲說:“別哭了,聽我給你哼個曲兒。”不等家慧應聲,他忽然用女聲唱道:
孫玉姣坐草堂雙眉緊鎖。
思一思,想一想,奴命太薄。
二八女坐門口有何不可?
料此地不會有什麼風波。
家慧知道這是《 拾玉鐲 》的段子,拿手推推他,說:“你啥時候會唱這一出?我還從沒聽你唱過。”魏學賢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我會的還有,你再聽。”他又接著悄聲哼道:
稀奇古怪顛倒顛,
殺豬的今日做高官。
頭上兩把刮鍋鏟,
腰裡捆了個捆人圈。
鏟鍋的鏟來捆人的圈,
筒子鞋半截鍋底子染。
()
兩條長蟲爬胸前,
踩人的鞋啊咬人的蛇。
貪官贓官漿子官,
欺壓百姓的虎狼官。
楊朱做官黑心肝,
朱文進做官蛇蠍膽。
有一日見了你的面,
放你的黑血祭忠賢。
唱到最後一句,魏學賢聲音高揚。家慧連忙攔住他,說:“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