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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低,透過車窗尋找被兩旁高樓割裂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天空陰鬱,呈現出毫無層次的金屬感,雪片從骯髒的雲裡紛紛揚揚地撒下,順著強勁的北風迎面擊中擋風玻璃,未及融化便被雨刷颳了去,流進汙水槽裡。始於汙穢而止於汙穢,卻擁有完美潔白的一生,他心想,這也是一種宿命。
大學的最後一個冬天,天氣不如現在這麼冷。晚間熄燈後,他常和尚平去踢球,享受操場難得的空曠。他們在挨著馬路的一側,藉助微弱的路燈比賽罰點球。夜使萬物遁形,關閉了聲響,球場上只聽得到射門的力道和球被球網攔住的唰唰聲,偶爾擊中門框,鐺的一下,回聲在看臺之間傳遞。
有一晚踢到飢腸轆轆,兩人蓬頭垢面地跑到後門的路邊攤買煎餅,然後邊吃邊聊回宿舍。尚平興致很高,喋喋不休地講起他對星座的一知半解,他說根據星盤顯示,天蠍座的嘉羽未來的伴侶會是一個雙魚座第二宮的女孩。雙魚,嘉羽把運動衣的帽子翻起來戴上,身上陣陣發冷,他搜枯索腸,也想不出曾經認識這樣的人。那他和九月又會如何,嘉羽想讓尚平算算,又忍住了。反正自己也不相信這套把戲,又何苦讓別人的說辭成為自己的羈絆。
舉目四望,頭頂繁星熠熠,在天幕上放射冷冷的光。尚平指著中天三顆排成一列的亮星,說,那就是獵戶的腰帶。
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們被東面開過的一趟輕軌列車所吸引。也許是零下的溫度凍結了聲音,那列車竟如默片般無聲地穿過視野。夜太深,車的輪廓都已隱去,只剩車窗變幻成電影膠片的邊緣勉強暗示著存在。月亮不知轉了多久,恰好懸在鐵軌的正上方,非常後現代地揮灑著光芒。風清月明,空廖悠遠。時間定格不過十幾秒,嘉羽卻以為心思早已離開世界,在宇宙中穿行了幾千年。
翌日,當他把這番景象講給九月聽時,她說那很像宮崎峻的電影。
嘉羽扭過頭問尚平是否還記得這件事,尚平聳聳肩膀說那是自然。唯一不明白的是,他說,為什麼那麼晚了,還有輕軌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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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16節
尚平的家安在一個巴掌大的小院落中,其貌不揚的三間平房,除他以外住著房東以及一個和他一樣的打工族。院裡的泥土地面被雪浸過,潮溼鬆軟,印著兩串淺淺的腳印。院子中央有棵槐樹,葉子落光,四周圍了土臺,由磚砌著,胡亂堆些雜物。雪覆在上面,高高低低,看不清是什麼。嘉羽覺得這很像母親去世時,蓋在她身上的起伏不平的殮屍布。
院牆內頑強地長了幾株灌木,只剩光禿的幾根枝幹,在風裡瑟瑟地抖。旁邊靠著一輛腳踏車,二八的鳳凰,黑漆斑駁,鏽跡爬滿車梁。嘉羽想起大學時曾經騎過的一輛車,和它有幾分相似。他喜歡坐上去視野開闊的感覺,左手扶車把,右手揣進口袋,蹬起來耳邊就生了風,可以順勢將頭髮甩開。那輛車畢業時廉價賣給別人,不知現在流落到何處去了。
尚平一邊開鎖,一邊略帶歉意地說,每月就那麼點薪水,單位附近寸土寸金,租都租不起,更別提買了,只好找到這麼偏僻的地方。要說是簡陋了些,但關上門也就是自己家,你可別介意。
跟我還這麼客套,嘉羽忙說。那麼多同學,能給我找個容身之地,安靜住一段時間的,也只有你了。再說,平房冬暖夏涼,房前屋後還有塊空地,住高樓怕是享受不到吧。
尚平幫著把箱子提進屋,揶揄道,那是你不去聯絡別人,整天神神秘秘,要不是在地鐵碰上,我都不知道你小子回國。不過你住這兒也好,我也有個說話的,不然每天下班真是寂寞難耐。
嘉羽沒有接話,上下打量起房間。屋裡的陳設簡單,三個並排的低櫃,正對著床的那個上面放著電視機,茶几,書桌,外加兩把椅子。一些電線糾纏在牆根,曲曲折折地伸向陰面的窗戶,窗戶下有幾片暖氣。頭頂的日光燈用得久了,兩端發黑,發出嗡嗡的聲響。
兩人喘口氣,拍拍褲子上的灰,一左一右倚在門框上。嘉羽掏出煙說,那邊帶來的,還剩最後一包,抽完就算是真正回家了。尚平接過打火機,點著煙問到,還記不記得你的第一支菸是誰發的?嘉羽答道,廢話,這種缺德事也就你幹得出來。兩人相視,咧嘴笑了起來。
抽完煙,尚平趕去上班,嘉羽開啟箱子,從層層衣服下掏出CD機和Norah Jones的專輯,將音量調到最低,在床上和衣躺下。回想早上無厘頭的早餐,又看看天花板上雨水滲下畫出的地圖,感嘆了半句人生之奇妙。時差將他越來越深地推入池底,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