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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兩眼,確定它不會突然消失在空氣裡,或者旁邊多出一隻蒼白的手之類,然後就迅速地,倉皇逃進臥室,生怕背後有什麼追來。
我用力推了一下張生,叫道“張生、張生!”然後又用手抓住他的胳膊搖晃不止。終於,他咕咕噥噥地翻過身,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
“怎麼了?”
“剛才有敲門聲。”我說。
張生看了我兩眼,又看看窗外,最後好像鬆了口氣般,閉上眼睛說了句“這個時候有誰會敲門?”。
“沒有人。”我說,“我去開門了,但是門外沒有人。”接著,我又說:“但是真的有敲門聲,不騙你。可開門又沒有……”
還沒有等我說完,張生這邊又沒有任何聲音了。
這時我突然感到,也許張生和那東西是一夥的。他睡得如此之沉,目的就是為了把我丟棄在這種危險的處境裡,對我不管不顧。
說到底,張生也的確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人。而我又能抱怨些什麼呢?不能。他有自私的權力。只能怪我每每遇到這樣的人,總是無計可施。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是我的男朋友呢?
然而我又為自己的判斷感到不安,就最近的來說,我噩夢醒來,生病的那幾天,就是他照顧我的。還有陪我去防空洞一探究竟的那個晚上,張生都表現得看不出一點自私的樣子。關於他自私的判斷,究竟從何而來?我又糊塗了。
第12章 夜半敲門聲(2)
好像事情從現在起變得有些異樣。原本規規矩矩執行著的軌道,某個連線點突然被打亂了。事物開始呈現出不同的一面。
那麼,眼前的張生,還是不是張生?
我不能肯定,我心慌得要死。只感到除了自己,屋裡的一切都不可信任。然而自己就真的那麼可信嗎?我看了看手,又用手在胳膊上掐了一下,頓時感到火辣辣的疼。
別亂想了。我對自己說,再想下去一定會瘋掉的。然而另一邊,又冒出一句:難道不想,它就不存在了嗎?
這一句話,頓時把所有的希望統統打入谷底。
那東西的確是存在的。
剛消失了一陣的寒意再次湧上心頭。天花板、衣櫃、陰森如白骨般的牆壁,全部都在俯著身看我。居高臨下的、陰冷的、揮之不去的、在我身邊幽幽遊蕩的某物。
甚至可能,它根本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第13章 夜半敲門聲(1)
房間裡似乎有一個穿著很多又大又長的衣服的人,衣角拖拽在水泥地上,就在不遠處默不作聲地來來回回。
整個晚上,我緊緊地抓著張生的胳膊。即使這樣,他也沒有醒來。我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我看不見自己的腳。這讓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安心,時不時要動一下,以確定它還在那裡。這段時間,我常常產生錯覺,總覺得腳心被什麼不經意地劃了一下,猛然一驚,那感覺又消失了。
空氣裡隱隱流動著不安的氣息。
燈一直開著,但那一點作用也沒有。燈光好像是假的,塑膠的,只是暫時存在於眼前,稍不留心,就會啪的一聲破掉,露出房間裡原本就存在,此刻也一定存在的黑暗。巨大無比的黑暗。
以前我怎麼從未想過?巨大無比的,虎視眈眈而又無時無刻不存在於身邊的黑暗,也許這才是真相。宇宙歸根結底就是黑暗的。
黑暗無所不在。
我不自覺地搖了搖頭。脊椎深處傳來生澀而突兀的咯、咯兩聲,不像是從骨節之間傳來的。然而,這時在我身邊,難道還有其他足以發出聲響的事物?又屏住呼吸,側耳聽了一陣,什麼也沒有,但又不能肯定。動了動右手的手指,張生的胳膊還在那裡。天花板也還在頭上。燈管在牆角的一側,發出幽冷的白光。
突然,廚房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窸窸窣窣?
神經頓時緊繃起來。不知為什麼,馬上想到的是那把生鏽的菜刀。可它正在客廳的茶几上,和聲音之間沒有任何聯絡。隨後想到老鼠,想到這個那個具有實在形體,能在凌晨4點多製造出此類聲響的任何生物。
但這樣的想象不過是安慰自己。
因為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不久後變為了腳步聲。的的確確是腳步聲,沒有聽錯。甚至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鞋的種類。不是皮鞋,也不是高跟鞋,沒有硬底敲擊地面時清脆或沉悶的聲響。不是運動鞋,沒有橡膠底和地面摩擦時尖叫的尾音。
那聲音,勉強形容的話,是這樣